正如常綠雲說的,讓二者持續鬥下去,自己需要做的是誰弱幫誰。
很明顯,如果自己站到世家這一面,那李世民肯定是玩不轉的。
這就不符合自己攪混水的意圖了。
可現在,長孫無忌攤牌,逼着自己表态,讓李沐爲難至極。
長孫無忌見李沐猶豫,眼神一凜,正待追逼。
此時,門外傳來長孫沖的聲音:“父親,孫福前來,說是有急事要禀報沐弟。”
李沐一聽心中大喜,孫福一得正是時候,至于是什麽事,就無關緊要了。
長孫無忌眉頭一皺,道:“讓孫福進來。”
孫福低着頭進來,向李沐躬身道:“主人。”
又向長孫無忌施禮道:“小的見過司空。”
長孫無忌聞聽,眼中閃過一抹陰沉,問道:“孫福,你前來有何事?”
孫福保持着躬身的姿勢,卻并不回答,而是扭頭看向李沐。
長孫無忌眼中的陰沉,迅速變爲厲芒,一閃而逝。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出聲。
李沐将這一切看在眼中,突然低喝道:“舅舅不是外人,況且你也是長孫府出來的。孫福,有什麽事,當着舅舅的面,但說無妨。”
孫福這才禀報道:“禀主人,中書令與馬少監聯袂而至,說是皇上緊急傳召,小的隻能說主人聽聞司空抱恙,前來探望。”
還沒等李沐說話,長孫無忌驚得一躍而起,哪還有一絲抱病的樣子。
“他們二人如今何在?”
孫福回答道:“他們離開之後,小的怕有不妥,走近路趕來禀報,他們估計也快到了。”
長孫無忌大急,來回踱步不止。
李沐道:“舅舅莫急,甥兒這就出去擋着他們便是,他們二人爲我而來,想必不會叨擾舅舅。”
長孫無忌聞言,連聲道:“好,好,沐兒快快出去,就說老夫抱恙,不能見客。”
李沐躬身告辭道:“舅舅保重身體,甥兒告退。”
李沐剛剛走到門口,突然身後傳來長孫無忌的聲音:“沐兒,方才所言之事,你要好生記得。”
“甥兒謹記。”
與孫福匆匆出了司空府門,正好撞上前來尋找自己的房玄齡和馬周。
“李沐,可算是找到你了,快快,随老夫進宮。”
“下官見過令正。”
“見過房公。賓王兄有禮。”
李沐向孫福交待了幾句,便上了馬車。
房玄齡本就有意與李沐商議,也跟着上了李沐的馬車。
馬周見房玄齡上了,他就更得上了,否則豈不是無法向皇帝交待?
好在李沐的馬車車身大,倒也容得下三人。
隻是房玄齡第一次進到李沐的馬車裏,在他眼裏,李沐馬車的外表并不出奇,可内裏的奢侈卻讓他張口結舌。
“李沐,你這是……太敗家了。”房玄齡指着車内的豪華裝飾,恨鐵不成鋼地責備道。
馬周雖然也驚訝,可他卻選擇既來之,則安之,從李沐手中接過一杯胡酒,滋意地口味着。
見馬周如此,而李沐更是不搭自己的茬,房玄齡輕歎一口氣,也接過李沐遞來的酒杯,落個眼不見爲淨。
“房公,皇上召見臣,何須勞您親自前來啊?”
房玄齡蹩了馬周一眼,長歎一聲,将之前殿中的奏對與李沐解說了一遍。
而馬周微笑着,仰靠在狐毛毯上,惬意地輕哼着,竟然連眼都閉上了。
房玄齡嫌棄地瞪了馬周一眼,轉向李沐道:“李沐,老夫特意請旨,替陛下前來傳口谕,爲得是與你事先商議一下,如何應對今日之事。”
李沐現在已經大緻清楚了,隻是一時無法選擇究竟該幫誰。
見李沐沉默不語,房玄齡有些急了,“陛下若真以此事向世家動刀兵,天下必亂。李沐,老夫警告你,你不勸阻陛下也就罷了,若還火上燒油,老夫可不放過你。此事關乎社稷安危,切不可私心決之。”
李沐心中确實爲難,如果幫李世民鎮壓世家,就會得罪世家和長孫無忌,如此一來,今後的貨物銷售怕是會大受影響,甚至顆粒無收。
如果幫世家壓制李世民,那就得罪了自己唯一的依仗,不說今後能否在京城立足,單就李世民随之而來的懲處,自己未必能抗得住。
而房玄齡對自己的要求更别出心裁,他要的是既壓制世家,卻不要引起反亂,這個度如何把握?自己隻是個四品将軍、縣伯,真就這種朝廷大事,蒙李世民賞識,才有一語之地,否則恐怕連議事殿都進不去。
本想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可等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同時找上自己開始,這個打算就無法成立了,那現在該如何化解呢?李沐腦子裏迅速旋轉着。
馬周突然仰起身,将手中杯子遞向李沐道:“可否再來一杯?”
李沐一愣,好一會才笑道:“賓王兄倒是灑脫。”
房玄齡在一邊冷冷說道:“置社稷安危不顧,想用天下人的血去染紅他的前程,他自然是灑脫得很。”
馬周也不分辨,隻是嘿嘿地笑着。
李沐也覺得馬周有些過激,道:“賓王啊,不教而誅,你是不是太激進了些?”
馬周道:“令正這是在怪周?”
李沐道:“我知道賓王也是爲了大唐,可沉疴施以猛藥,結果往往是玉石俱焚。”
馬周道:“可中書令與令正明明看到房子的大梁和柱子已經蛀空,卻選擇視而不見,反而生怕因周更換大梁緻房屋倒塌,周很不以爲然。”
房玄齡大怒,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話反駁,指着馬周道:“你……荒謬。”
李沐淺笑道:“賓王兄此言差矣,敢問自古以來,哪朝哪代的柱子、大梁沒有蛀蟲?沐以爲,我們最需要做的是,鏟除蛀蟲,而不使得房屋倒塌。如果因爲柱子、大梁有蛀蟲就要大刀闊斧緻使房屋倒塌,沐不敢苟同。”
房玄齡撫掌叫好道:“此方才是老成謀國之言。”
馬周卻問道:“如果蛀蟲已經與柱子、大梁混然一體,敢問令正,如何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