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僮?”高士廉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李沐才發覺自己有種越描越黑的意思,索性就不解釋了。
幸好高士廉也沒在這問題上糾纏的意思。
“李沐啊。”
“在。”
“老夫一直在留意你的所作所爲。不得不承認,你确實是個人才,無論是涼州、松州大捷還是新設交通司修建直道,确實有過人之處,老夫并不諱言。”
“說起來,老夫還有些佩服。想你朝堂之上出口羞辱韓相,又與越王針鋒相對,該狠時狠,該放手時放手,就算換作老夫,恐怕未必能象你這一般處置得收張有度。”
李沐被誇得有些臉紅,趕緊謙虛道:“國公謬贊了,小子肆意妄爲,讓國公見笑了。”
高士廉突然改變語氣沉聲道:“可是你爲何要自尋死路?”
李沐心中一驚,咱咋就自尋死路了呢,這大過年的。
“你走到今天,确實不容易,可你想過沒有,你能走到今天靠得是什麽?”
李沐有些糊塗了,他不明白高士廉的用意何在。
“老夫可以告訴你,靠得是朝廷需要你。”高士廉飲了口茶繼續道,“可你兵發親王府,入了獄又能出來官複原職,靠得是什麽?”
李沐的思維已經跟不上高士廉的跳躍式問話了。
高士廉指着李沐送來的那些禮物道:“就靠這些嗎?琉璃?鏡子?茶葉?還有你除夕夜進獻的煙花?亦或者是你莊子裏出産的其它奇巧之物?”
李沐愣愣地看着高士廉。
“老夫告訴你,沒有你這些東西,大唐也已經存在二十餘年了。倒是你那神秘的天雷和水泥,确實對大唐有功。可是你别忘了,沒有天雷和水泥時,皇上依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以,你能走到今天靠得并非這些。”
高士廉再将飲了一口茶水道:“那你想想靠得是什麽讓你能逢兇化吉一直走到今天?”
李沐有些領悟了高士廉的意思,确實,這些東西或多或少地影響着大唐,可沒有這些東西大唐依然是大唐。
“老夫想說的是,你能走到今天,真正所依靠的其實隻有一人。”高士廉豎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李沐心中一動,脫口道:“皇上?!”
“對喽。”高士廉突然低聲道,“隻有皇上才能讓你走到今天,因爲……皇上需要你。”
“需要我?”
“正是。你可知道老夫爲什麽說你自尋死路嗎?”
李沐搖搖頭,高士廉用手指點點李沐的腦袋道:“皇上需要你,不僅僅是你的這些東西,而是……你這個人。”
“咳……。”李沐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這話怎麽聽着怪怪的。
高士廉沒有理會李沐,而是仰頭閉目象是自言自語道:“大唐立國二十年,皇上登基十一年,朝中各大勢力,各大世家,還有地方上各大豪族,該是清理的時候了。”
說完,高士廉睜眼輕歎道:“你很幸運,在這個時候你正好憑空出現,所以老夫說皇上需要你,因爲你沒有勢力,沒有黨羽,甚至沒有出身,加上你顯露得這些才能,皇上不用你用誰?”
李沐這時完全聽明白了,高士廉雖然說的有些地方有失偏頗,但至少大部分是對的。
“老夫說你自尋死路,是因爲你忘記了皇上爲何需要你。你與輔機合夥經營鋼鐵,與軍隊宿将合夥經營白酒,你這哪是培植人脈,你這是在找死啊。皇上需要你做個孤臣,你卻反其道而行之,你觸犯了皇上大忌。”
李沐心中震動,自己确實有些大意了,不,甚至可以說有些張狂了。高士謙說得沒錯,李世民需要自己成爲一個孤臣,那自己就隻能是個孤臣。
“與你說了這麽多,老夫有些累了。”
李沐聽出高士廉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小子魯頓,還請國公指點。”李沐跪下求懇道。
高士廉歎了口氣道:“其實老夫能理解你的心思,在京城裏沒有親朋好友,沒有世家豪族依靠着,确實舉步維艱,你能想到結交輔機和尉遲恭等人,并辦到了,這已經不易,可你要知道,你的所有一切都取決于皇上對你的好惡,你沒得選擇。”
李沐問道:“可如果不結交朝中勢力,小子如何抵擋四面八方的暗箭,單就小的莊子裏的出産之物,就足夠引來各方垂涎了。”
高士廉道:“你爲何要擋?又何須擋?你又忘記了,你的背後是皇上。”
李沐這才恍然,想起祭祀太廟與李世民同車時,李世民曾經點明,爲自己壓下許多彈劾之事。
李沐終于領悟了,領悟到高士廉想告訴自己什麽了。
“謝國公指教之恩,小子終生不忘。”李沐恭恭敬敬地拜謝道。
“孺子可教。”高士廉見李沐領悟了,滿意地點點頭道,“老夫今日所說,已是犯忌,隻是因與你有緣,想結個香火情罷了,老夫心中也有一事相求。”
李沐應道:“但凡有小子能爲之事,小子必盡力而爲,請國公吩咐。”
高士廉輕歎道:“老夫此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輔機兄妹,不過如今皇上春秋鼎盛,不緻有事,可老夫擔心的是将來,所以李沐啊,将來若有一日,長孫家若有不測之事,老夫還請你看在今日的情份上,盡些心力。”
李沐有些佩服起高士廉來,他可是皇後的親舅舅啊,這些年來身居高位,卻不涉足朝政,悠閑地躲在一邊做壁上觀,這份心胸着實令人敬佩。
或許也正因爲如此,他才能看得比誰都清楚。
“小子謹記。”
“最後老夫有一言相贈。少學輔機的刻意鑽營,多學學玄齡、藥師的豁達。”
“小子謹記。”
“罷了,罷了,老夫累了,就不送你了。”
“小子告退。”
“……。”高士廉閉上眼睛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擺了擺手。
從高府離開,李沐是擦着冷汗離開的,高士廉說的或許有道理,自己可能真的太急了,走得太快,容易扯着蛋。做爲一名光榮的穿越者,竟然忘記這樣一句至理名言,實在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