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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行軍至距離李承乾車駕十步外,李沐及護衛營将士齊刷刷地單膝下跪,才讓戒備的禁軍将士松了一口氣,暗中抹了把汗,慶幸沒出什麽事,實際上禁軍将士已經心寒,這真要出事,出迎的三千禁軍哪是這群虎狼的對手?
不過現在想想也是,李沐和他的護衛營怎會在這種時候有不規的舉動?
說來好笑,相比于如臨大敵的禁軍将士,遠處圍觀的百姓們都無畏懼之意,他們歡呼雀躍着,慶賀着大唐的又一個勝利,在百姓心中,隻要是勝利,他們就能安居樂業,不用擔心朝廷因兵敗而增加他們的稅,自己的孩子、丈夫就不用再被征募上戰場。
更重要的是勝利讓百姓們有了尊嚴,哪怕這份榮耀實際上并不真正屬于他們,自古百姓就不是榮耀的主人,可就算如此,也不影響着百姓的自娛自樂,因爲他們認爲自己有着一個共同的名字——唐人。
李沐護衛營強悍的出現,讓百姓們心中那份自尊心上漲到了極點。
他們用盡全身的力量歡呼着。
“臣長安縣子、交通監司監、宣撫使李沐率護衛營回京,特向皇上交令。”按規矩李沐跪的是李世民,李承乾隻是代李世民出迎。
所以李承乾受禮之後,下了車駕,上前幾步回道:“長安縣子、交通監司監、宣撫使李沐及麾下護衛營擊破黨項逆賊、擒獲敵酋拓跋赤辭,功在社稷,皇上有旨,交割俘虜之後,李沐立即進宮面聖,不得拖延。另護衛營将士暫回李家莊整修,待朝廷論功行賞。”
“臣等遵旨。”
這時李沐方才起身,與李承乾重新見禮。
“臣拜見太子殿下。”
“沐弟太見外了,路上辛苦,不必多禮。”李承乾很謙遜,直接上前扶住李沐。
李沐此時擡頭看向李承乾,隻見李承乾額角上汗水淋漓,眼神中還有一絲殘留的驚懼。
原來你丫也不是不怕,李沐心中暗笑腹诽,惡作劇地想道,估計李承乾腿腳不便,跑不起來才勉強站着,也好表現出勇者無懼的姿态吧。
“敵酋拓跋赤辭就在後面,請太子殿下派人交割,臣這就進宮面聖。”李沐急着回莊子,不願與李承乾多費口舌,浪費時間。
李承乾僵笑道:“沐弟說得是,本來今日我還想設宴款待沐弟,既然父皇有旨,那就不留你了,待過幾日,我再派人上門相邀。”
李沐拱手道:“多謝太子殿下盛情,沐屆時定會前往拜訪。”
交割之後,李沐讓李沂帶護衛營回莊,自己隻身去了皇宮。
李沐及護衛營的離去,沒有降低着圍觀百姓的狂喜心情。
特别是與護衛營有着千絲萬縷關系之人,他們載歌載舞着,在他們看來,護衛營的榮耀就是他們的榮耀,頗有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自覺。
有好事之人還編出了童謠,
“昔日姑臧郎,今時魯縣男。
朝堂罵韓相,無罪反升候。
一戰吐谷渾,次屠黨項奴。
麾下護衛營,個個英雄郎。
……。”
李沐一進承慶殿,就見李世民、房玄齡、長孫無忌還有李道宗四人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兒臣叩見皇上。”
“起來吧。好你個李沐,又立新功,朕沒看錯你,哈哈。”李世民待李沐施禮後,笑着誇贊道,“來,賜坐,好好與朕說說是怎麽擊敗黨項人的?”
于是李沐将此戰的前因後果詳細地叙述了一遍,當然略去了從常玉處得知吐蕃進軍黨項的消息。
李世民四人聽得如癡如醉,大有以身相代的意思。
“皇上,此戰之後,黨項已不足爲敵,但吐蕃對黨項虎視眈眈,朝廷不可不備。”
李世民聞言點頭道:“朕知道了,隻是眼下還不是與吐蕃開戰的時機,且待來日吧。對了,你在奏折中建議在無名峽谷建造城池之事,朕與諸位大臣商議之後覺得可行,隻是依照原先的造城法太費時間,想用你的水泥建造,對此你有何建議。”
李沐想了想道:“水泥用于建造城牆,其主要還是在于使用大量鋼鐵做筋,此時兒臣莊子裏鋼鐵産量估計已夠建造一座小型囤兵軍寨,可以一試。”
李世民大喜,道:“好,那此事就這麽定了,回去之後寫個折子呈上來。”
“兒臣遵旨。”李沐想起答應李道彥的事,便趁機道:“兒臣另有一事禀告。”
“講。”
李沐便将與李道彥的談話和懷疑大緻複述了一遍,然後總結道:“皇上,李道彥所說,雖然沒有證據,但兒臣判斷吐谷渾與黨項私下勾結之事甯可信其有。另外李道彥雖然有罪,但對皇上對朝廷的忠心還是可以肯定的,兒臣以爲吐谷渾剛降,駐守伏俟城的李大亮都督身邊也缺幫手,李道彥畢竟是久經沙場的戰将,不如讓他流放去伏俟城戴罪立功。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李世民聞聽心中甚慰,深感李沐就是他的心腹,自己早就有意赦免李道彥,隻是爲衆臣所迫,無法爲之周旋,如今李沐的建議正中下懷。
李世民闆着臉,看向房玄齡等人,問道:“諸卿以爲如何?”
房玄齡等人在李世民身邊這麽久了,粘上毛比猴都精,哪會領會不到李世民的意思?
“臣等附議。”
李世民道:“那就如李沐所奏,将李道彥流放伏俟城戴罪立功。”
“至于李道彥所言,黨項與吐谷渾勾結之事,朕以爲如今吐谷渾已平,李沐又克黨項,就不必再費心追究了。”
李沐聽懂了李世民的言外之意,如今吐谷渾、黨項已經不足爲慮,而李道彥也已經伏罪,加上西邊吐蕃環視在側,需要吐谷渾和黨項做爲與吐蕃的緩沖之地,就算查明真有此事,恐怕也無法追究。
果然,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都沒有出言反對,而是一緻贊同李世民的意見。
如此政事,自然不是李沐區區一個縣子能插嘴的,就算能插嘴,李沐也不樂意,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世民見衆人并無異議,于是道:“接下來再議議敵酋拓跋赤辭如何處置,諸卿都說說吧。”
李道宗出列道:“拓跋赤辭陽奉陰違,屠殺我數萬大軍,其罪不可恕,臣以爲當斬。”
長孫無忌道:“斬是容易,可拓跋赤辭一死,黨項各部落紛亂遂起,如何抵擋吐蕃的進襲?”
李道宗争辯道:“朝廷再另選一人進行冊封便是。”
長孫無忌毫不相讓,道:“另選一人?李尚書可有人選?又如何保證新選之人能服衆?”
李世民見二人有争吵起來的苗頭,連忙開口對房玄齡道:“玄齡可有良策?”
房玄齡原本不想說話,這時見李世民垂詢,倒也不敢藏拙,說道:“臣以爲輔機與承範所言皆有道理,拓跋赤辭屠我軍民,與國威而言,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可與國家利益而言,卻是殺不得。”
長孫無忌二人受不了房玄齡和稀泥,皆準備出言反駁。
李世民追問道:“那依玄齡之見,殺還是不殺?”
房玄齡思忖道:“臣以爲還是訓誡一番,使其服罪,然後放他歸去,令其爲大唐抵擋吐蕃東進。”
房玄齡的話引起所有的不滿,不但李世民使勁搖頭,就連不同意斬殺的長孫無忌也不同意。
長孫無忌皺眉問道:“玄齡此谏,老夫不敢苟同。如此輕易放其歸去,朝廷顔面何在?”
李道宗更是憤怒,他責備道:“中書令所言,實是羞辱我大唐軍威,皇上,切不可采納。”
李世民看着房玄齡道:“朕明白愛卿所言,也是爲了朝廷,可承範所言也在理,放拓跋赤辭回去确實不妥。”
房玄齡歎道:“臣知道所言欠妥,可皇上與諸公細想,如果殺了拓跋赤辭洩憤,那黨項必亂,黨項一旦生亂,大唐邊境必被波及,更重要的是,如果吐蕃趁此東進,一部分黨項部落懼怕吐蕃兵勢,就會俯身投靠,如此一來,吐蕃東進之勢就會勢如破竹,不可阻擋啊。”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沉寂。
長孫無忌和李道宗也在深思,這确實是個難題,不是大唐懼怕吐蕃,而是大唐還沒有做好與吐蕃一戰的準備。
單純從兩國國力上來比較,大唐與吐蕃就象是一個穿鞋的一個光腳的。
以國力,大唐足以輾壓吐蕃,可問題是,從來都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大唐承平二十餘年,可以說是國泰民安,那就擔心戰争會打碎這種安逸。
李世民見衆人都不說話,一時也思索不出良策,這眼角的餘光裏正好蹩到那個正在悄悄打哈欠的混小子,氣便不打一處來。
“李沐,你倒是說說,拓跋赤辭該如何處置?”
李沐猝不及防,他正無聊地打算告退,卻被李世民突然襲擊。
“這……。”李沐臉上露出一絲爲難。
“有話直說,朕不追究你妄言之罪。”
有李世民的這話保底,李沐膽子就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