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七八顆殘星。
一道淺淺的月牙,緩緩淡去。
鋪着細碎紅磚碎末的道路兩旁,那草葉被一滴滴露珠壓彎了腰。
此時,萬籁俱寂,無聲的靜谧,獨屬于此時,此刻。
“踢踏”,“踢踏”
厚重的硬皮登山靴底面,和坑坑窪窪的路面碰撞着,發出沉悶的聲音。
一行人,背着沉重的包袱,有着常年在外暴曬後的古銅色皮膚,沉默着,走在這鄉間小道上。
所有人,都沉着臉,氣氛沉悶,隻有背包褡裢和包内設備碰撞的金屬聲,以及淩亂的腳步聲。
“八嘎呀路”
走在前面,爲首的一個留着小胡子都三十歲男性,壓抑着怒氣,低聲地吼道:
“該死的支那人!他們一定是故意的!”
“冷靜下,佐藤少佐,你是此行的的指揮官,必須要時刻保持冷靜!”
他的身旁,一個化着淡妝,但依然有着俏麗容貌的冷面美人,冷冷地道。
說話間,她精緻的額頭上,流淌下汗珠,隻能擡起手背,簡單地擦了擦。
“是我失态了”
經過提醒,佐藤少佐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強自壓抑了怒氣。
他知道身邊這個美人的底細——隸屬于參謀本部的特工,代号櫻井。
這次行動,明面上的指揮是自己,但是實際上,她的那份報告很大意義上能決定上層對自己的看法如果被她認定爲做事容易情緒用事,很可能因此影響仕途
作爲一名沒有背景,十六歲從大阪高等學府畢業,參軍到現在,還不容易混到少佐的軍官,他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參謀本部的美女特工。
雖說談不上阿谀奉承,畢竟兩者不是一天系統,但是确實有必要對情報機構人員報以尊重因爲情報機構無論是對内還是對外都是臭名昭著,很具有威脅性。
他可不想被扣上叛國的罪名,丢掉這身軍衣。
“這一路走過來,真是太奇怪了!到哪裏都會遇到意外!”
“車子抛錨,可以算意外”
“汽油居然是摻水的,我可以相信這不是隻有我們遇到的事情”
“然而這一路上,短短三天的路程,就遇到了十八起飛賊,制造了大量動靜,甚至有些人失去了警惕心,被偷走了我們的證件”
說到這裏,他向後面蹬了兩眼,兩個年輕人羞愧地鞠躬:
“對不起,少佐,我們”
“好了,不用說了!”
佐藤少佐打斷了他們:
“我知道你們是考慮到僞裝的身份,普通的地質工人,自然不可能是那些飛賊的對手你們做的沒有錯,就是太蠢了!”
“你們早該把随身證件放好的!在最初那幾次失竊案後,我以爲你們會打起精神!”
兩個年輕人腰更弓了,幾乎呈現九十度。
“爲此,我不得不浪費兩天時間,跟那些支那人的官僚扯皮,花錢找人把你們兩個保了出來!”
“整整!兩天時間!”
從鼻子裏冷哼了下,佐藤少佐的怒氣稍稍平淡:
“當然,現在看來,根本問題不在于你們,而是有人故意在妨礙我們”
櫻井特工觀察了下四周,随後插話道:
“我聯絡過上級,這附近是神州社的地盤,隻有他們才有能力,能夠動員這麽多人力,用各種手段拖延我們的進度。”
“雖然我沒有證據,這些意外看起來就真的是意外,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神州社的策劃。”
“神州社?”
佐藤明顯不是很信任所謂“直覺”的說法。
他停下腳步,皺着眉頭,轉過身來,鄭重地問道:
“那是什麽?”
櫻井雙手扶着背後沉重的登山背包,趁機放下來休息下。
沉重的背包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轟”一聲響。
稍稍喘息了兩下,右手拿出個小團扇扇動着微風,櫻井特工一邊拉開背包側面的拉鏈,一邊回答着:
“那是一個由海外華族和海内洋務派組成的結社,勢力範圍主要就在近海一帶,包括政界,商界,乃至于軍界都有成員的本地政黨勢力,我們的目标昌河,就是他們的勢力範圍。”
費力地找出了一隻杯子,她擰開杯蓋,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雖然不是不滿意這個說法,佐藤還是揮手,示意隊員們暫時原地休息。
“照這麽說,我們的行動可能暴露了?”
“暴露,恐怕還沒有。”
喝了水後,态度好了些的櫻井小姐,站起身來,笑着回答:
“這可能隻是一種防備,畢竟這一代的地質變化,非常明顯。”
“上面派我們來,就是要搞清楚這裏具體發生的情況,也就是帶回情報并且,在特定範圍内可以采取斷然措施。”
後面半句話,故意壓低了聲音,隻有佐藤聽得到。
“據土禦門家的家督推算,還有日暮神社的巫女靈視,這一帶的龍脈有變,疑似龍氣勃發換句話說,就是潛龍可以要起大運了!”
櫻井已經靠的很近了,帶着馨香的氣息打在他的耳朵上,可惜佐藤少佐一想到她是從參謀本部出來的特工,瞬間就失去了所有旖旎的心思。
做這一行的女特工,結業之前往往已經身經百戰,從教官到同事,沒準已經百人斬,更是精通各種床底間的無聲殺人技巧。
最可怕的是,這種特工爲了保證日後的忠誠問題,大部分都做了絕育手術,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潛龍?是織田信長那種嗎?”
佐藤有意轉移話題。
櫻井略有些失望,不過出色的特工素質還是掩飾了下去。
“是的,織田信長就是典型的正在走大運的潛龍,所以當初才能以弱擊強,以4000人軍勢冒險一舉擊敗當時有25000人的今川家當時天時地利人和,織田信長隻占到了出其不意和天時,在強大的運道幫助下達成了勝利。”
“所謂潛龍,就是這一類人,他們都有共同點,就是運道會特别好,靠的就是背後的龍脈支持。”
頓了頓,她又道:
“近海龍脈早在十年前就有過一次動靜,不過不是特别大,現在看來,當時神州社似乎就已經盯上這裏了我們接下來必須要更加小心,因爲這裏完全是對方對地盤,城區還好些,鄉村裏面神州社幾乎無孔不入,我們的人進去多少消失多少!”
說到這裏,櫻井俏臉上滿是凝重。
這種凝重感染了佐藤少佐。
他沉默着,點了點頭,道:
“我明白了”
“如果有必要,我會全力協助你,将情報傳遞回去!”
“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