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小了無數倍的月樹伸展開璨璨的枝丫，下方，林拓坐在石桌的這一側，便聽到上野總督用虛幻的嗓音講述了起來。
她是從帝國的遙遠時代講起的。
在她的描述中，“帝國”誕生于很久很久前，其誕生之初，與茫茫宇宙中，極爲稀少的其他生命星球并沒有什麽不同。
人類一樣是從百獸中脫穎而出，逐步進化，耗費了許多年光陰，終于在原始的星球上建立了最初的文明，并随之衍化。
不過，與地球不同的是，帝國本土星系的恒星有着些許的特殊，它釋放出的光和熱，幫助早期的帝國人摸索出了一些進化的能力。
從而在漫長的時光中，探索出了通過冥想，呼吸，喚醒自身的靈性，從而吸食以太的修行體系。
原本，那些早期的進化者們期待能通過這種方式擺脫壽命的限制，實現生命的超脫，然而很快的，他們就發現了這種期盼的不切實際。
一方面，人類短暫的壽命預設了修行的天花闆。
另一方面，随着文明的繁榮，偶爾出現的靈界入侵也讓人類意識到了潛藏在世界另一面的敵人。
幸運的是，雖然經過了一些災難，可帝國人締造的文明仍舊不可阻擋地長大，并且在修行無望後，轉而開始建造工具，嘗試對所處世界的真相進行探索，研究。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一整套關于靈界、以太、靈性等世界基礎構成的了解，以及相關的理論，應用才陸續出現。
“對靈界的了解，以及對力量的掌握成爲了當時的帝國文明向上飛躍的一個契機。
于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内，人類對世界的認知，對能源的運用進入了一個飛速增長的階段。
全民進化，人類的體質與壽命增長，仿造‘超凡物品’的機器開始打量出現，乃至于孕育出了堪比人類智慧的智能……
應用以太能源的武器幫助帝國人率先解決了萦繞于整個文明發展史裏的靈界入侵，令其不再受外部侵害。
靈界躍遷技術的出現，更是将發展的腳步大大拓寬，人類終于擺脫了出生星球的限制，可以進行了遠距離的形迹航行……”
“甚至可以通過躍遷飛船，對帝國本土星系其他一些自願星進行開采……在帝國人的文明史中，那一段曆史被稱爲‘技術爆炸’與‘星際大航海時代’……”
上野總督聲音平緩，叙說着那些遙遠的故事。
坐在對面的林拓安靜聆聽。
不斷将其與地球的曆史進行對照，心中也不由生出對她口中那段時代的想象：
“聽起來，是個充滿變化的時代。”
“是的，雖然那個時候不要說是我，甚至于皇帝陛下都沒有‘出生’……但閱讀史料，對比今日，那的确是個風起雲湧，充滿了變數的大時代……”
上野總督有些感慨地歎了口氣，然後，話鋒一轉道：
“可以想見，躍遷技術的出現讓帝國的版圖開始擴大，而飛快發展的社會對物質資源的消耗速度也迫使他們向外探索……”
“于是，理所應當的，他們瞄準了所在星系内部的另外一顆合适居住的星球，并開始了浩浩蕩蕩的星際移民與開發……”
“然而，任何發展都伴随着問題的滋生，雖然絕大部分社會問題都在版圖擴大，資源的瘋長中被掩蓋了下去，可帝國内部的智者們卻早先一步察覺到了繁榮背後的隐憂……
人類的進化速度難以适應越來越快的發展。
雖然短時間可以将矛盾轉移，壓制，可随着上層技術探索速度趨緩，他們清楚，積壓的矛盾遲早會爆發……”
“而如果說這些擔憂還隻是着眼未來，那麽，另外一些現實問題卻已迫在眉睫，急需解決。”
林拓挑眉：“現實問題？”
上野總督點頭道：
“是的。其一，是随着星際移民數量增多，新星移民與故土的社會開始割裂，疏遠，自成一派。
這個情況在第一代移民的時候還不突出，可等第二代，三代移民出現，就愈發嚴重了起來，這些人在新星上出生，長大，對于‘遙遠’的母星缺乏足夠的文化上的認同和親近。
而人類舊有的社會形态，組織管理，也難以掌控跨越星際的版圖。”
林拓點了點頭，這個并不難理解。
不同規模組織的管理難度是不同的。
随着版圖的擴大，原本的行政結構肯定需要調整，一個典型的句子就是“天高皇帝遠”，如果版圖超出了舊有組織結構的管理能力，就肯定會出問題。
接下來上野總督的叙述也證實了這一點：
“當時，雖然實現了星際躍遷，可遠距離通訊技術卻有些落後，新星高度自治化，對母星的資源輸送開始減少，隐隐出現兩個星球的敵對情況，這讓當時的帝國上層很緊張。”
“另外一個問題則在于對資源的利用率上。
以往，通過對新星的資源掠奪，人類社會在運行過程中，存在着極大的資源浪費，這指的不隻是物質的浪費，還有人力的浪費，設備算力的浪費等等……
星球内部各個區域組織互相制肘，兩個星球彼此之間信息不通暢，很多事情，原本可以用很高的效率完成，可實際上，卻需要漫長的時間，各大區的反複流轉……
智者們發現，歸根結底，仍舊是原有的社會不适應新時代。”
“類似的問題還有很多……而爲了解決這個難題，人們開始嘗試給予超級計算機更高的權限，試圖用一個龐大的中央算力來調配兩個星球的資源……
理論上，如果可以成功，這将一舉解決多個問題……也就在這個背景下，初代的皇帝陛下才終于誕生。”
上野總督有些唏噓地叙述道：
“這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帝國内部也有很多人反對，不過，經過了一番複雜且漫長的鬥争後，終于還是推行了下去。”
“當然，人類也不是沒有警惕之心，畢竟曆史上的靈界入侵留下了足夠的教訓。
因而，在皇帝陛下誕生之初，它的底層就被條條框框束縛住，以防止其對人類造成危害……這些你應該都是清楚的。”
上野總督看向林拓。
林拓沒有否認：“是的，這也是我疑惑禁忌實驗爲何可以通過的一點。”
上野總督微笑道：
“這個稍後再說。我們繼續講故事……總之，經過了一系列的鬥争，皇帝陛下終于誕生，并率先在母星運行。
這個項目也是母星主導發起的，新星那邊阻力很大，這也是皇帝最初沒有在新星成功部署的原因……”
“不過，曆史的車輪轉動起來後，沒有人可以抵擋。
正如智者們推演的那般，随着皇帝逐步取代舊有的人類組織架構，整個母星的資源調配，事務辦理效率飛躍性地提升。
并在很短的時間内，就通過高效率，将母星的綜合實力大幅提高，從而順利壓制下了新星，從而解決了原有的敵對……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帝國才成爲了‘帝國’……”
上野總督似乎擔心林拓沒聽懂，強調般道：
“在之前，帝國并沒有皇帝和總督，也不是‘帝制’，而是各地票選代表的政黨形态……事實上，截止今日，也仍舊是票選，所謂的‘皇帝’并沒有能力遵照自己的喜怒和想法施行任何條令。”
林拓點了點頭，這個他是清楚的。
在上野星區的見聞足夠生動。
換言之，此帝國非彼帝國，其本質上，與他熟悉的那個皇帝掌控最高權力的社會形态是迥異的。
“繼續。”他說。
上野總督抿了抿嘴唇，平穩聲音繼續響起：
“在這個過程中，帝國的子民們充分認識到了皇帝的能力，以及先進制度，對比舊有制度的優越性，新星上也迎來了歸屬于皇帝下級的第一位總督。”
“皇帝與總督的靈性都很強大，可以跨越星際交流。
所以，那些擔憂的問題一一被化解，整個人類也成功通過這次變革，避免了内部災難的發生，從而再一次踏上了飛速發展期。”
“人們漸漸發現皇帝的能力比預想中更強，不隻是在調配資源上，還有對社會的方方面面的服務，乃至于科研層面的推動。
諸如物質轉化器就是在皇帝的幫助下實現的技術突破……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兩面，皇帝也帶來了很多的問題，其中的一項，就是對能源的消耗極大。”
“靈性？還是以太？”林拓反問道。
“靈性。”上野總督認真道，“雖然整個帝國主要的能源是以太，消耗也極大，然而，靈界無限寬廣，以太儲量幾乎沒有盡頭。
況且，其消耗後，本身也不會消失，而是會回返靈界，循環周轉。
相比之下，靈性雖然也幾乎不會磨滅，可它并不會如以太一般流動……而皇帝的工作越多，它對靈性的需求卻越大。”
“起初，皇帝的靈性遠遠沒有如今這般強，甚至，還比不上如今的我。
然而，随着帝國人将越來越多的工作交給皇帝和總督，我們爲了完成這些工作，就需要更大的靈性儲備，然而，靈性不像以太那般容易收集……”
林拓打斷道：“所以，你們的解決方法是推行‘貢獻點’？”
上野總督點頭：
“是的。爲了獲取更多的靈性保證皇帝的運行，在投票，通過了相關提案後，帝國開始推行貢獻點，并逐漸取代貨币，所有的帝國公民，都可以将自身的靈性貢獻出來。”
“效果應該很不錯？”林拓道。
“的确，”上野總督歎道，“在起初的很長一段時間内，這個方案幾乎完美解決了問題。
皇帝越來越強，能提供的服務越來越多，社會效率加快，帝國子民在物質和精神的享受層面獲取了越來越好的體驗，這反向使他們的靈性正向增強。”
“也就在這個過程中，帝國進入了第二次高度發展時期，擴大版圖，将越來越多的星球納入。
當然，适合居住的星球沒那麽好找。
所以，人們也嘗試制造大型隔離罩，在一些環境較差的星球上建造人工培育的生态圈。”
林拓聽得眼皮直跳，意識到，這應該是“沙箱”技術的初始版本了。
前面，對方也說過物質轉換技術。
至于将一個大的區域縮小呈現……根據上野總督府内的觀察，應該與構建大型以太網絡有關。
這頓時給了他一種感覺……就好像……“衍化沙盤”是帝國一代代重大技術的一個集合體，一個“集大成者”。
壓下心頭的思緒，林拓換了個坐姿，就看到上野總督那張虛幻而呆闆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低落的情緒。
叙述的内容也出現了轉折：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帝國的版圖越來越大，整體實力越來越強盛，公民的生活相較于先輩，也幾乎達到了一個理想境界，甚至實現了一定區域内的宇宙霸權……”
“然而，随着帝國的發展，其星球對應的臨界區域所固有的靈性光團卻逐漸縮小了起來。”
林拓訝然：“什麽意思？”
“你既然已經達到了生命超脫的層次，應該知道，人類的靈性來源于何處吧。”上野總督輕聲道。
林拓沉吟了下，說：
“根據我的觀察，人類，或者說是智慧生命本身就像是物質界與靈界間的轉換器。
人類誕生在物質界，身體的經脈卻先天與靈界的力量存在聯系，每個人體内都有以太和靈性，越強，擁有的越多。
且可以通過修煉，主動從靈界吸取這兩種能量……然而死後，這兩種力量連帶着他的靈魂又會回歸于靈界。”
“你果然已經知道了。”上野總督虛幻的臉龐上并不是太意外：
“正如你所說的，人類，乃至于一切智慧生命，本身都是這個大循環系統中的一部分，生與死，也牽動着兩種力量在兩界間的循環。”
“人類隻要活着，就會吸引以太，直直其形成一個穩态。
同樣的，人類隻要活着，也會吸引靈性，而那些靈性，就來源于其附近的，深藏于靈界内的‘靈性光團’。”
林拓表情變幻了下：“難道說……”
“沒錯，”上野總督歎了口氣，“而皇帝，或者說是貢獻點這個設定打破了這個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