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研究員眼睛一亮:“外地客商?數百萬的資産,出價十萬?具體什麽事情,有沒有文字材料?”
金澤滔搖了搖頭:“我也就一個照面,就說了幾句話,這是我們西橋新華書店的一個老店面,地理位置優越,價值不菲,當時,這位客商想要收購,出價十萬,我以價格太低給回絕了。”
郭研究員追問了一句:“然後呢?”
金澤滔笑說:“然後我們就各回各家,這件事談不攏,他沒辦法在價格上讓步,我沒辦法在價格上接受,就一拍兩散。”
郭研究員有些不悅說:“那能反應什麽問題?”
金澤滔耐心解釋說:“我是說,這位外地客商身份不低,既有浜海書店總經理陪同,又有趙靜書記的公子随從,你也知道,新華書店資産不屬地方管理,如果西橋沒有單獨設縣,如果我不是湊巧了解這事,這筆買賣或許就做成了,那麽這筆價值數百萬的資産可能就流入個人腰包了。”
郭研究員聲音都有些顫抖:“那你知道這位客商什麽身份?”
金澤滔驚詫地看了他一眼,看起來,這位郭研究員雖然接受了任務,但顯然,他并不了解事情始末,或者是尚副總理有所顧慮,沒有交代明白,或者是鐵司令語焉不詳,總之,郭研究員所知不多。
金澤滔說:“我隻知道他姓雲,具體身份并不知情,可能趙靜書記,或者浜海書店的總經理可能有更詳細的了解。”
郭研究員霍地站了起來,說:“我馬上去永州和浜海了解情況。”
金澤滔愣愣地看着他,看起來挺穩重的一個人,沒想到這麽沖動,一番話,就把他帶到太平洋去了,這也太容易對付了吧。尚副總理怎麽就将調查雲歌飛的重任交給他這麽一個愣頭青。
他連忙攔住了他,說:“郭研究員,不慌,不慌,你們總要到書店現場看看,掌握一些實情,比如我所說的書店店面值是不是值數百萬。比如書店職工是什麽樣的态度。”
金澤滔已經交代老叔,凡是有人上門了解當時雲歌飛收購書店事情,一律以書店資産由縣政府全權處置爲由,把事情推到縣政府,金澤滔也不擔心他們上門了解情況,會把他們自己扯進是非中。
郭研究員這才慢吞吞地坐了回去。笑眯眯道:“來金縣長之前,我們已經在西橋呆了一天,基本情況已經了解,我們一輩子搞調查研究,自然要先摸清情況,才敢上門向金縣長讨教。”
金澤滔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你們都了解了什麽情況?”
王副研究員擡頭說:“書店的價格跟金縣長所說大體相當,前段時間确實有一位雲姓客商來過書店。并且談過收購書店的事,因爲金縣長态度堅決,避免了國有資産流失。”
郭研究員說:“從書店附近的商戶了解情況看,書店對收購内情确實所知有限,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你剛才反應的情況很重要。”
金澤滔終于還是暗暗松了口氣,這件事。最終還是沒有牽扯進老叔。
金澤滔說:“那你們準備從哪着手?”
郭研究員似笑非笑:“既然趙靜書記兒子也在現場,趙靜書記應該知道客商的身份,你不是推薦我們去找趙靜書記了解情況嗎?我想趙靜書記一定非常樂意跟我們實事求是反應情況。”
金澤滔目瞪口呆,他是想禍水東移,但不能這麽明目張膽地鼓動郭研究員上門,那不是把自己置于火爐上烤嗎?
金澤滔苦笑說:“兩位領導,你們要是就這樣上門去了解情況。那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了,我對強買書店這樣的事也很憤慨,但以我的身份,我能拿他們怎麽樣。不要說那個姓雲的客商,就是趙靜書記的兒子,我都不能得罪。”
郭研究員聲音平靜:“那也不能因爲怕得罪人,就放之任之,金縣長,我很欽佩你的學識和能力,也很欽佩你當時拒絕低價賤賣國有資産的勇氣,但作爲一縣之長,面對不正之風,就要有窮追猛打的政治擔當。”
金澤滔很想問問,我要窮追猛打雲歌飛什麽,告他強買未遂,這不是"qiangjian"未遂!
這些話,他也隻是在心裏想想,嘴裏語氣低沉:“我跟兩位領導不一樣,我是西橋人,我是農民的兒子,我生在此,長在此,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想改變家鄉,我想報效父老鄉親,前提就是我能繼續在這位置上幹下去。”
一個農民的兒子,年紀輕輕,能做到縣長,能力和機遇之外,其中付出的努力和艱難,郭研究員能感同身受。
金澤滔繼續房煽情:“兩位專家,事情到現在,對于地遠力弱的西橋來說,已經很圓滿,如果我還要跑去指着趙靜書記說,一定要追究雲姓客商的強買未遂罪,那就是逾越了,趙靜書記都能安之若素,我又有幾斤幾兩,要和他們掰手腕,兩位領導,隻怕我這麽一說,今天坐在這裏接待兩位的就不是我了。”
這也是實際情況,郭研究員終非隻是坐在象牙塔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氣書生氣,不然,他也不會倒将金澤滔一軍。
女同志終歸心軟,王副研究員同情地看了看他,轉頭對郭研究員說:“老郭,不如這樣,反正我們這次下來,又沒有大張旗鼓,就跳過西橋縣政府,直接找永州市委了解情況。”
金澤滔激動地張了張嘴,終于還是沒有開口,郭研究員看了他一眼,長歎道:“基層幹部有基層幹部的難處,這樣吧,趙靜書記我們還要走訪,就按小王說的,希望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金澤滔感激地站了起來,握着郭研究員的手說:“郭領導,感謝理解,感謝支持,當時,爲了阻止書店被低價收購,我還曾求助趙靜書記,因爲現場群衆圍堵,市委也是擔心事态擴大,這件事就這樣壓了下去,如果再舊事重提,趙靜書記難免對我有想法。”
金澤滔半真半假,把自己制止雲歌飛強制收購書店,說成趙靜書記擔心釀成群體事件才作罷,讓郭研究員就有金澤滔綁架趙靜書記的先入爲主的偏見。
郭研究員果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說:“情況我們基本調查清楚,當時,書店圍觀群衆情緒激奮,還發生了書店職工扭打事件,這種情況下,你能見機行事,已屬不易,等我們走訪過趙靜書記和浜海書店,如果還有必要,再來麻煩。”
爲了避嫌,金澤滔另外讓酒廠派車将他們送到永州,站在窗口目送着他們離去,金澤滔才幽幽對缪永春說:“這出戲難唱啊。”
缪永春對事情始末和他們的來意也有些了解,金縣長這聲感歎,讓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隻好安慰說:“走一步算一步,雖然不一定能完全轉移注意力,但至少分散了火力。”
什麽分散火力,金澤滔就是想禍水東移,趙靜書記這一關,估計,郭研究員讨不了什麽好,但浜海書店,卻是個大泥坑,就不知道郭研究員他們怎麽介入。
不管怎樣,這些線索綜合起來,彙總上去,就不是金澤滔一個人獨立寒江,單槍匹馬,總要拉幾個人壯壯膽。
金澤滔揉揉兩頰,國研中心兩位專家都是性情中人,雖然比他想象的要精明世故得多,但終歸還是書生意氣,不好跟他們攤牌,那就隻能先打打悲情牌,目前看來效果還不錯。
金澤滔又囑咐了缪永春幾句,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他們還要調查永州市委和浜海書店,這一路調查下去,最終會牽扯到越海新華書店,短時間内,應該不會再找上門了。
他現在就象走鋼絲,左右搖晃,一方面,他要承受雲部長尚未可知的反擊,就象孫部長所說,宣傳工具就象投匕,殺人不見血的大兇器。
另一方面,他要盡量減少雲部長的敵意,那就隻有讓郭研究員把事情弄大,把水盡量搞渾。
他們不是搞調查研究嗎,隻有廣撒網,才能多撈魚,隻有渾水才能摸魚,自己這頭小魚才能可能漏網。
此後幾天,風平浪靜,金澤滔卻意外收到了小弟金澤海的電話。
七月初的時候,小海他們就陸續回家,隻是小海在家沒呆上幾天,就被金澤滔一腳踢到東珠去了,讓他協助呂信行的通源投資公司。
小海今年畢業,直接放棄工作分配,進入東源集團先熟悉一段時間,入學時,他就被當作金家在東源集團的代言人培養。
今年通源投資公司分設一家風險投資公司,需要專人負責把關,小海被作爲呂信行的助手,負責風險投資的評估和預測。
風險投資作爲國内新興投資領域,已經逐步被人關注,呂信行在今年的集團年會上提出,金澤滔當場拍闆同意。
東源集團發展至今,在鞏固發展現有幾大骨幹行業基礎上,需要不斷地注入新鮮血液,而風險投資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