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沒認出黃巢來,黃巢自然也不會認出這個當年險些要打暈自己的人。
牛犢子見逼停了來人,張口喝道:“前方收費站……啊呸!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
還未說完,卻見黃巢哈哈大笑起來:“馳騁沙場多年,不想還能遇見劫道的,有趣有趣!”
牛犢子被打斷,略微不爽,正要動手。不想黃巢刹那間變得煞氣沖天,頭頂烏雲滾滾凝聚,眼中露出血色兇芒,一聲大喝:“呔!”
牛犢子被一喝之下呆立原地,手腳僵硬,腦中一片空白。
戴天然幾人聽見動靜,趕忙也跑出岔道,查看情況。
牛犢子回過神,不禁在想:“這是怎麽了?這人怎麽看都是凡人一個,吼一聲能有這麽大威力?一定是錯覺!”又看到自己人已經站在身後,底氣重新足了起來,接着喊道:“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财!”
黃巢的煞氣稍縱即逝,此刻又大笑起來,覺得很滑稽,堂堂争雄天下的霸主還能被幾個毛頭小子劫道,而且眼前這幾個看起來還不是很專業的樣子。
戴天然認出了黃巢,小聲嘀咕道:“這就是黃巢吧,你們說他是不是當年被懂個屁一下子敲傻了,怎麽就知道傻笑?”
花勉點頭表示同意:“估計還真是,懂個屁估計年級大了,沒控制好力道。不過傻歸傻,看他穿戴的樣子,應該挺有錢的,要不咱們先搶把他搶了。”
“你這演得太投入了吧。還有我勸你最好不要。”說着戴天然指了指遠處。
幾人腳下傳來的震動感也越來越劇烈。一大隊全副武裝的人馬,從遠處拐了出來,惹得塵土飛揚。
待到最前排的隊伍來到黃巢身後,戴天然意識到,後面還有很多人沒從看不見的路上拐出來,這是碰上軍隊了!
黃巢停止大笑,一臉威嚴之色,說道:“本王治下,不得有宵小作祟。然觀爾等,也是飽受戰禍,無奈行次下作之事。少年頗有膽色,可願随本王征戰,還天下太平!”
花勉小心地挪到牛犢子身旁,手肘頂了牛犢子兩下,細聲問道:“這家夥哪裏看出來你頗有膽色的?”
一桁也湊了過來:“不過還真别說,他騙人倒是一套一套的,要是換做别人,被他兩句話一說,就真的熱血上頭,幫他賣命去了。還有,最後那兩句我聽他說來的怎麽感覺就像喊‘阿彌陀佛’、‘哈利路亞’那麽自然。”
一個全身甲胄的大漢來到黃巢身旁,抱拳道:“大王,請準末将将這幾人拿下!”
黃巢見戴天然幾人不理睬自己,覺得自己再多說什麽實在掉架子,輕輕點了一下頭。
大漢正帶了一小隊人馬上前要包圍戴天然幾人。一個拿着竹幡的佝偻身影斜出了岔道,出現在衆人面前。
董柯辟将竹幡立在地上,背負雙手,挺直了腰杆,全然不懼眼前看不到頭的軍隊,對着黃巢喊道:“黃巢!”
“放肆!”那大漢本是朝着戴天然幾人而來,此時卻轉向朝董柯辟走去,他覺得眼前這老頭對領袖不敬。
黃巢見到轉交走出的董柯辟,眼中隐隐有激動之色,在大漢将要拔刀出鞘之時,用力一夾馬腹。
戰馬嘶鳴,打斷了大漢的動作。
黃巢策馬,百米的距離仍然是一路疾馳,來到董柯辟面前,勒住缰繩。戰馬前蹄在董柯辟面前高高躍起。黃巢猛地右手發力,使戰馬偏向一旁,不待戰馬前蹄落地,就跳下馬背,恭恭敬敬對着董柯辟鞠躬,激動地喊道:“先生!”
董柯辟微微一笑,将黃巢扶起,說道:“都是做大事的人了,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黃巢下令隊伍原地待命,再回頭時已經收起了那不可一世,誰與争鋒的霸氣,問道:“先生可否借步一叙?”
董柯辟點了點頭,對着戴天然幾人招招手,示意幾人過來,又指着路邊的大青石,對黃巢說道:“來吧,坐下談。”
那大漢許是覺得坐在路邊不符黃巢身份,或是擔心黃巢安慰,急忙叫了一聲:“大王!”
卻見黃巢斥了一聲“不得無禮”之後,便随着董柯辟,隔着隊伍百餘米在路邊坐下,還親自爲董柯辟撣淨了青石上的灰塵。
“你可曾記得?”董柯辟盯着黃巢的雙眼,似是要從這扇窗戶裏看清他的心。
黃巢眼神熾熱,明眸之中夾雜着絲絲血光,卻又沒了那種兇煞的感覺,重重地點了點頭。
戴天然幾人莫名其妙,這兩人鬧得是哪出?谒語?董柯辟什麽時候信佛了?
董柯辟對幾人拜拜手,說道:“不可說,說出來就亂了,記起來就好。”說完董柯辟劍指沖着Jack一翻,Jack背上一道血光沖天而起,在雲間劃了一道弧,筆直地劈落而下。
“蹭!”赤紅的寶劍插在黃巢面前的石闆上,唯有劍柄留在外面。
不遠處的隊伍發現異樣,頓時馬蹄聲、甲胄聲成片響起!
黃巢背着隊伍擡了下右手,喝到:“無妨!不許靠近!”說罷握向劍柄,眼中赤芒大漲!
奈何寶劍如長在山石之中,任憑黃巢如何發力,無法撼動分毫。黃巢目露疑惑,問道:“先生何意?”
牛犢子不合時宜地插了句嘴:“要不要幫忙?我力氣大。”
董柯辟趁着黃巢專心拔劍,神不知鬼不覺地已經消滅了一個香蕉,将香蕉皮甩到了牛犢子嘴裏。
在黃巢擡頭看向自己之前,收拾了那副看好戲的樣子,恢複了仙風道骨的模樣,淡淡道:“此劍本因你所生,隻是輪回中沾染了十萬因果,以你一人之力,當然不能拿起。”
黃巢聞言看向了牛犢子。董柯辟又說道:“靠他們也拿不起,隻能靠你自己!你可記得,我對你說過,再禦此劍,你便不再是一個人!”
花勉聽到這話,忍不住将腦袋貼在了牛犢子後背,捂着嘴努力不發出小聲,用隻有戴天然幾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不再是一個人……難道還是頭牛啊。”回應他的是腳面上傳來的劇烈疼痛。牛犢子狠狠地踩在他的右腳上。
黃巢并不在意花勉的小動作,若有所思,右手再次伸向劍柄。握住劍柄之時,黃巢緩緩閉上了眼睛,很平靜。在多年不曾平靜下來的心中,他聽見了一聲聲期待而又飄忽的嘶吼:“願随吾王征戰!願随吾王征戰!……”
一股黑氣自劍上升起,董柯辟急忙揮手,以法術遮蔽了異象,不遠處的隊伍隻能看見黃巢與幾人愉快地聊着什麽。也許大多數人猜測,自己的大王在跟突然冒出來的幾個奇怪的人聊着天吧。不過聊的這天,真是夠吓人的。
黑氣興奮地朝黃巢沖去,直沒黃巢眉心!
緊接着,一縷又一縷黑氣從劍上鑽了出來,頃刻間,鋪天蓋地的黑氣将黃巢淹沒,真先恐後地鑽入黃巢眉心。黃巢露出痛苦之色,強忍着保持心境,不敢怠慢。
遠處的黑雲像是感到了恐懼,向後縮去,突然又似是無比憤怒,劇烈翻騰起來!轉眼間覆蓋的面積擴大了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