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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甯衛,平安鎮,珠薇豪苑。
作爲平安一隅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地,早在三十餘年前,這裏還是一片沼澤荒地。
正是王氏中興家主王守哲,對這一片毫無價值的沼澤進行填土造田,花費長達十年時間, 将其打造成了如今之盛況。
優良的環境,富人的聚積,中心位置的商業和生活便利,非但深受本地富豪的追捧,便是連整個長甯衛範圍内的有錢人,都會花費大價錢在這裏弄上一塊宅院。
這讓珠薇豪苑的主宅和田地價值節節攀升,很多首批購買者回頭轉手一賣,一個個均是賺得盆滿缽滿。隻是後來, 他們後悔的連腸子都青了。
随着長甯王氏的愈發強盛,整個平安鎮的環境越來越好,愈發地富庶和強大。珠薇豪苑一期的價格,已經攀升到那些外地來的九品世家,都會頭皮發麻的地步。
一套前後院外加八十畝農田的宅子,竟然已漲到了兩三萬乾金的地步,竟還有價無市,越靠河道和珠薇湖的院子價格還越貴。
其中一座臨河院子,門楣上書寫着“歐陽”兩字。
這一日,正是歐陽家老爺五十大壽,家中門庭若市,很多有身份者紛紛來賀。可歐陽老爺,卻仿佛有些悶悶不樂,他給賓客們略敬幾杯水酒後,便回到了後院。
後院一隅。
天色正涼。
院内一些特殊品種的梅花和菊花, 卻是花開正盛, 争相鬥妍。
歐陽老爺躺在躺椅中,年至半百的他,已經頗有些老态了。他略顯渾濁的雙眸,仿佛顯得有些無神。
他與王氏家主王守哲年齡相差不過一兩歲,可在外貌與精氣神上,卻是天壤之别,完全不似同一代人。
半晌之後。
天色愈發涼了。
一名三十來歲的華服男子,牽着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娃,小心翼翼地走進這一方獨屬于他父親的小花園。他從小到大,父親隻要心情一低落,便會在這花園一隅獨處。
“父親。”華服男子低聲說道,“好些賓客都在等着您,想爲您老人家祝壽呢。”
歐陽老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便讓他們都等着吧。”
“父親,這合适麽?”華服男子低聲說道,“賓客中,可是有不少身份顯赫者……有恒祥商鋪的三掌櫃,李氏的少族長,鎮守府的副鎮守使,信義船行的少東家……”他将賓客中身份不低者,一一如數家珍而來。
“哼!”歐陽老爺眼睛半眯半阖道,“天下攘攘皆爲利來,天下熙熙皆爲利去。這些所謂的貴賓來捧我一個凡人老頭子的場,無外乎是一個字,‘利’!”
“伯韬,你須謹記,我歐陽俊彥乃是六小姐的親随,王氏大管事之一。”已經略顯老邁的歐陽俊彥厲聲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與任何外人都隻能有公事往來,絕不能有私利牽扯。我們歐陽家能有今日,無外乎是忠心耿耿幾個字。你如今也已升任王氏管事,須得牢記這一點。”
他自從被六小姐提拔成親信後,一直都是參與在王氏一線的各項事物中,清淤填土工程,珠薇豪苑的建設與銷售,安置難民,組織民夫疏浚河道,安江河堤工程,安置房工程項目,域外守哲路某路段的主事,守哲關其中一部分工程的大主事……
一路以來,他都兢兢業業地努力着,爲王氏的崛起之中充當骨幹。因此,王氏爲了表彰他的貢獻和忠誠,十多年前便将珠薇豪苑這套主宅賜予了他。
身爲王氏諸位大主事之一,歐陽俊彥自然是許多人巴結的對象。
“是,父親。”歐陽伯韬急忙拱手應是,又說道,“那孩兒便去應酬一番賓客,免得人說咱們歐陽家不懂禮數,便讓暮秋陪您會兒吧。”
“去吧。”歐陽俊彥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似乎對兒子并不滿意。
随之,等歐陽伯韬離去後。
小女孩歐陽暮秋上前甜滋滋地說道:“恭祝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呵呵,小家夥。爺爺福分不錯,可這壽嘛,年輕時候太過……咳咳~罷了罷了~”歐陽俊彥溺愛地揉了揉孫女的頭,笑着說,“最近功課怎麽樣?在王氏族學裏,可要好生學習,修煉一途也千萬不能落下。”
“爺爺與你說,咱們歐陽家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仰仗着王氏與六小姐。你要好好用功,成爲一個有用的人,未來報答王氏和六小姐的恩情。”
“是,爺爺。”歐陽暮秋似懂非懂,卻依舊乖巧地點頭。
“好孩子。”歐陽俊彥誇贊了一句,慈祥的眼神之中感慨萬千。
他經濟條件寬餘之後,花費不少錢财和王氏貢獻點,想辦法将長子歐陽伯韬的血脈,從廢品資質勉強提升到了下品丁等,算是踏入了玄武修士的門檻。
爾後,又是從外衛一個不入流玄武家族取了一房有血脈資質的兒媳婦。
也不隻是祖上積了德,還是歐陽俊彥本身的命格好。誕下的孫女在不久前,在王氏測靈台統一測試下,竟然被測出了下品乙等血脈資質。
随後歐陽俊彥又咬咬牙,耗費貢獻和臉皮賒欠,從王氏兌換回一枚價格高昂的四品靈丹【淬血丹】,将寶貝孫女的血脈提升到了下品甲等。
如此一來,歐陽暮秋的血脈資質已然不低了。若是能成爲王氏的心腹家将,多爲家族立一些功勳,未來頗有機會成爲靈台境家将。
由此可見,歐陽俊彥對這個孫女是抱有何等期望。
就在祖孫兩個說話間。
蓦地!
歐陽俊彥的花園之中,一道倩影飛身而至,她每一步都是踏在虛空,卻能踩得空氣漣漪震蕩,如同踏在地面上一般。
幾個呼吸間,她背負着雙手落在了歐陽俊彥面前。
她身穿着鵝黃色的女式玄武勁裝,盡顯英姿勃發,隻是靜靜地往那裏一站,便有帝臨天下的絕世風采。
“六,六,六小姐。”歐陽俊彥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眼前這一幕,“咻”的一下從躺椅中蹦出,顫抖激動地跪拜道,“俊,俊彥見過六小姐。”
他心中激動而澎湃,六小姐自從去了學宮之後就一直忙于修煉,回來的次數并不多。偶爾回來一次,也是匆匆而回匆匆而去。
歐陽俊彥掰指一算,上一次遠遠瞥見六小姐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俊彥,你的事情,本小姐也聽說了。這些年來,你一直恪守本分,爲王氏盡心竭力地辦事。”王珞秋颔首道,“最近六七年,我一直忙着其他事情。此番被四哥召回後,倒是聽說了你五十大壽……便過來與你道賀,俊彥,你有些老了,唉~”
“多,多謝六小姐能記得小人。”歐陽俊彥老眼含淚激動不已,“小人賤壽不值一提,竟勞累六小姐親來道賀,小人惶恐。”
“小人已五十了,有些老也正常。倒是六小姐您,愈發地風采絕代,猶若雙十年華。暮秋,你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拜見六小姐~給六小姐磕頭。”
歐陽暮秋跪伏在地,聲音清脆道:“暮秋拜見六小姐。”
她的眼睛裏有些惶恐,又有些好奇。這便是爺爺一直記挂着的六小姐麽?真的是好漂亮,好年輕啊,就好似……唔,畫中的女神仙一般。
“暮秋?”王珞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眸中無喜無憂。
“這個……是小人僭越了,小人這就改……”歐陽俊彥一頭冷汗,即是心虛又是惶惶。
“挺不錯的名字,倒也無妨。”王珞秋對此根本無所謂,紫府學宮之中,她向來以霸道強橫著稱,一雙鐵拳打爆鎮壓了不知多少青年俊傑。
可即便如此,也總有不少師兄師弟們,對她崇拜慕戀,甚至不惜撩撥出她火氣,被美滋滋地狂揍一頓。
雖然王珞秋想象不出,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嗜好,可也不妨礙她早已經習慣被人仰望慕戀了。
說罷,王珞秋纖手一揮,一個玉瓶緩緩飛到了歐陽俊彥的手中:“這裏有一顆延壽丹,雖不能保你百年大壽,卻能恢複你一些因積勞成傷而虧損的壽元。”
“六小姐,這,這太珍貴了……小人賤命……”歐陽俊彥急忙惶恐不安的地拒絕道,“哪裏值當六小姐如此破費?”
“不過是一顆小小延壽丹而已,此物也就對靈台境以下者有些作用,”王珞秋霸道地揮了揮手,目光看向了歐陽暮秋道,“這孩子看似倒有幾分靈性,好生培養莫要浪費了。”
說罷,她再度給出幾瓶修煉丹藥,便潇灑的踏空離去。
“恭送六小姐。”歐陽俊彥朗聲喝道。
很快,歐陽伯韬和一衆貴賓聞訊趕至。聽得竟是王氏那位傳奇六小姐親至賀壽,還送了一枚四品靈丹“延壽丹”,衆賓客們個個眼睛大亮,對歐陽俊彥更是阿谀讨好了幾分。
“俊彥兄。”恒祥商鋪三掌櫃劉添意惋惜地說道,“我聽聞珞秋六小姐乃是學宮天驕,而令孫女資質不凡,爲何不央求六小姐将其收作侍女?如此,令孫女之前途當真無量了。”
其餘幾人,也都紛紛惋惜不已,俱說歐陽老哥錯過了大好時機。
“哼,你們懂什麽?”歐陽俊彥揮袖不滿道,“六小姐是何等風華絕代之人,便是學宮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結她。我家暮秋不過下品甲等資質,豈有資格去做六小姐的侍女?”
“下品甲等還不夠做侍女麽?”李氏少族長不過是下品丙等資質出身,聞言咋舌不已,“我可是聽說,下品甲等努力一番,都有機會考進學宮了。”
歐陽俊彥淡然地橫掃全場:“這有何奇怪的?但凡學宮天驕,哪一個未來不是高高在上的頂尖人物?而且我堅信,六小姐一定能成爲叱咤風雲之人物。”
一衆賓客們,又再度對歐陽俊彥奉承不斷。有了六小姐這一次送延壽丹賀禮,歐陽俊彥這王氏大管事之一的地位,哪怕到死,也是穩如泰山了。
……
王氏主宅。
王守哲的小院。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
此時的王守哲臉色寒如冰霜,負手而立。已經不知多少年,他沒有如此盛怒過了。
站在他面前挨訓的,是兩個容貌氣質均是上上之選的女子。一個身穿鵝黃色玄武勁裝,一個身穿紫色神秘長裙。
這兩人,赫然是王氏在學宮中的天驕,王珞秋和王珞靜。
此時的她們,均是耷拉着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四哥哥難得會生氣,可一旦真把他惹毛了,可不是好收場的。
“王珞靜,王珞秋。”王守哲之怒意,猶如排山倒海一般,“莫非,你們以爲四哥管不動你們了?”
“你們竟敢行瞞天過海之計,私自加入到了域外戰場之中,這一去便是數年之久。你們這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家主了?”
“我怎麽告訴你們的?凡事要以穩妥爲主,不準拿生命去冒險做賭注。咱們王家,少了你們修煉資源了嗎?”
王珞靜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委委屈屈之色,都快哭了出來。
可王珞秋終究還是有些抵抗着嘟囔道:“四哥,璃瑤現在是學宮大天驕。我們兩個做姑姑的,卻隻是上品丙等血脈。有些丢不起這人,因此去搏一搏,看看能不能立些奇功。”
“域外戰場靈台境不少的,我們又不是最弱的……而且我們也是跟着綠薇小學姐混……得了不少好處,還運氣好撿了個大漏……”
“閉嘴,綠薇的事情回頭我找她算賬。”王守哲怒道,“無極寶丹什麽的,我已經在想辦法了,需要你們操心麽?域外戰場的事情我不知道麽?那地方,便是天人境都會時常隕落!你們……”
“夫君,莫要再生氣了,生氣傷身子。”柳若藍翩然而至,溫柔地勸說道,“珞靜珞秋,終究是你妹妹,莫要随意斥罵。”
這一下,王珞靜和王珞秋,心中頓時一暖。嫂嫂,終究是心疼她們的……
“若藍,你……域外戰場是何等……”王守哲臉色愠怒和後怕不已,連學宮都是禁止靈台境天驕去域外戰場的。
“夫君,我的意思是說,莫要随意斥罵。”柳若藍柔聲勸說道,“直接打便是了,往死了打,千萬别留面子。還是說,夫君你打不動她們了?”
啥?
王珞靜、王珞秋兩女,臉一下子拉垮了,嫂嫂,太感謝您的勸慰啊。還不如被罵半天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