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便是他得手的最佳時機,若錯過這一次,便再也沒有機會了。當年那男子舍棄自己性命爲她續命十年,如今已到了十年之期,雖然如今看起來她尚且自若,但是也是強弩之末的回光之态。若沒有這株千雪,她便是挨不過這個中秋了。
黑衣男子心中默想,更加握緊了拳頭,與屋内女子道了别之後便出發去截那進貢的千雪。待黑衣男子走後
農舍的門才緩緩開了,從屋内走出一名衣着樸素的女子。
那女子相貌平平,勉強算得上清秀,似然看起來似乎的确有些虛弱,但是卻又好像一身傲骨、氣度不凡。女子緩步走到那墳墓之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峨眉輕蹙似乎有着萬般柔情又頗爲痛楚。
“阿姐,你這般所爲讓我如何受得起?十年之期已到,或許不久我便要去九泉之下與你團聚了。”女子輕輕歎息,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看起來有了些輕松之色。
望着那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女子不免露出了一絲擔憂之色又有一絲微笑之意。她知道的,她知道他那般護着阿姐卻不是因爲阿姐,也知道了他出生入死爲的究竟是誰。
可惜了,若不是天意弄人,或許自己可以早一點知道他的心意。現在,不知道是否還會再有機會。
進京之路,北國的使者一直小心翼翼的趕路不敢冒進,畢竟此次進貢的是那皇帝欽點的貢品千雪。這千雪關系着他小小北國的三十年安危,如今雖然已經過了**年卻還有這二十餘年的承諾期。好在這一路上也算是有驚無險,有了皇帝派來的護衛隊随行果然免去了不少觊觎這絕世寶貝的賊人。
眼看着還有不過三四日的腳程便可以到達帝都使者和護衛隊的首領都心中松了一口氣,這一片是民風淳樸的安樂之處,極少有是非和匪徒,過了這一片便到了帝都的範圍,那便更加不用擔心了。
護衛隊首領是骠騎大将軍趙東來,此次受了皇帝的命令前往北國護送千雪進京。雖然滿朝文武都不明白爲何皇帝要這般重視這千雪,又特地派了舉國最爲骁勇的大将軍來作爲護衛隊的首領,但是趙東來卻隻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誓死完成皇帝的命令和任務。
馬蹄聲聲,人馬長龍。趙東來遠遠看着卻好似有些不對勁,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一襲黑衣,胸有成竹。
禦書房内,許無閑冷酷聲厲,在得知趙東來護送千雪進京路上遇襲導緻千雪被劫之後他便暴怒之極,直等到趙東來歸來此刻跪于他面前謝罪。
“你方才說那人以一己之力便能克你趙東來一隊骠騎騎兵?”許無閑眸中依然閃爍着帝王的威嚴和冷酷。
趙東來不敢隐瞞,隻得将途中遇到那名黑衣男子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最後卻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猶豫之色。許無閑自然看出了他的異樣,喝道:“事到如今還不如實說來?!”
咬了咬牙,趙東來才道:“那人說他隻是取他所需之物,想必陛下您不會介意,還會感激于他。”
本以爲皇帝聽了這話會盛怒,沒想到眼前的帝王卻怔了片刻之後突然仰天笑了起來。
“好!劫的好!”
趙東來直到皇帝離開禦書房之後也不明白皇帝的态度爲何有如此大的變化,隻能心中暗道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
許無閑離開禦書房之後來到禦花園之中,滿園的紅梅此時卻隻有秃枝沒有一朵花蕾。才不過夏末,自然是沒有這紅梅盛開的美景。許無閑不禁回想起當初初見那人時的場景,曆曆在目,好似不過光年之景。
那年湖畔小棧門外,紅梅數枝,踏雪而來。門外那身着鬥篷,熠熠神采之人讓人奪目,自稱雪初。十年期限已到,若沒有這千雪隻怕這世上是再難有她的身影了。
當年是他愚蠢隻以爲自己真的下了殺手,後來才覺得處處蹊跷,待他回過神來那玄乾早已帶着她不知去了何方。她若有心躲他自然有能力做得到,一開始幾年許無閑還滿天下尋找通緝,甚至官家壟斷和限制了所有制作易容術所用藥膏的藥材,隻以爲如此那人便沒有辦法易容躲過他的眼線。直到某一日許無閑才大驚苦笑:她何須費盡心思易容躲藏,她隻需要卸下易容露出真面目,任是這世間誰人也認不出她啊!
是的,不管是他許無閑還是秦府和五靈莊的那些人,誰也沒有見過那女子的真實面貌,他們所認識的不過是那張秦雪初的臉和遊走在秦雪初和郦瀾青之間的身份的她!
賀蘭山下的小農舍前,玄乾懷中揣着那株千雪心中狂喜卻又要掩飾和克制自己的情緒。他知道她的過往,也知道她的将來,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自己那份心意若不好好克制和隐藏,便會失去這能夠陪在她身邊的身份和立場。
本以爲女子在午休,卻沒想到吱呀一聲之後她卻走了出來,二人四目相對,片刻後女子微微一笑。
夏末初秋,山風涼涼卻叫人沁心。玄乾一時有些眩暈不知道眼前所見、耳畔所聞究竟是否是一場美夢環境。
她說:“我知道,知道你的秘密,不如别讓它一直是秘密了吧。”
木讷的點點頭,玄乾此時才知道她依然是當年那個聰敏冰雪的女子,不管她曾經是誰,叫什麽名字。
探春河畔,海棠花早已謝盡,滿目望去不見一絲紅蕊。林中蔥翠,卻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翩翩之姿,逍遙風華。兩岸落木,蕭蕭而下。落紅無情,春水不複。
若是當年,若是當年......白衣男子終究還是歎息一聲,微微搖頭,眼神之中似乎有些遺憾和後悔之色。
若是當年能夠放得下自己一顆所謂自由之心,或許今日便有人陪他一同四海同遊,而不是他孑然一身、數年不能釋懷于心。
年華荏苒,十餘載煙雲而過。
賀蘭山下一處茶鋪,有一紫衣女子容貌翹楚,姿态嬌美,此時卻是揮鞭傷人,口出厲言。
“若是再讓我見到你在本姑娘身上亂瞄,我一定挖了你的雙眼!”說罷不洩氣,,又打算揮鞭向那已經在地上因疼痛而亂滾的一名男子。
那男子不過是在此處歇腳喝茶,見到這偏僻之處竟然有如此姿容的美麗女子自然免不了多瞧了幾眼,沒成想這女子卻是個嬌蠻狠辣的主兒,伸手便是揮來一鞭直打的他龇牙咧嘴。本想還手卻發現這女子是個身懷武功的練家子,便又挨了兩鞭子,一旁的人雖然心中覺得這女子未免太過狠毒卻不敢上前幫忙。
就在這已經皮開肉綻的男子以爲又要挨一鞭子的時候卻沒等到意料中的疼痛,而卻聽到了那女子的一聲驚呼。擡頭一看,才發現剛才還嬌豔俏麗的紫衣女子此時卻摔倒在地惹起一陣灰塵,十分狼狽,而他手中的長鞭卻已經脫手被一名少年握在手中。
紫衣女子心中氣急,也不管身旁的婢女來扶她,伸手推開那婢女便自己站起身來怒氣沖沖的指着那少年喝道:“哪兒來的小子,竟然管我許莫羨的閑事!”
那少年身形欣長,臉上不見喜怒,卻有些少年老沉的模樣,聽了紫衣女子的喝斥卻不生氣,隻是冷冷地道:“小小年紀便如此心狠手辣,看你穿着不俗應該是出身富貴人家,怎的如此沒有家教!”
這話似乎說到那女子痛處,惹得她直跳腳,恨不得撲上來與那少年撕打,卻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少年的對手。她本就習得一身武藝,方才那少年卻輕松一招便奪了她的鞭子還讓自己被反噬回來的内力震倒在地。自己絕非這少年的對手!
紫衣女子似乎也很識時務,認清現實之後立刻便不打算與那少年糾纏,冷哼了一聲便打算帶着随從離開。走了幾步卻又好似心中不甘,憤憤回頭走到少年面前。
“你這般好功夫,到底師出何門?”紫衣女子此問一來是想打聽他的底細,二來是真心好奇者少年小小年紀是從何處習得這一身高超武藝,要知道她的武功可是師從自己娘親和孟伯伯,雖不說是江湖一流卻也是比得上一衆江湖青年新秀。
少年卻不答話,隻是将手中的鞭子扔回到少女身上,連看也沒再看一眼便轉身走向茶攤。他此行是爲了探親,娘親和爹一再吩咐不可生事,更不可招惹權貴之人,這女子一看便是出身名門,即便不是官家之女也是世家,還是不要再多事爲好。
紫衣少女見他不答話更加氣憤,心中暗自記下了少年的相貌。她此次私自離家也是另有私事,若是尋不得父親房中那畫中人,便無法讓父親消除對母親的恨意,所以她不得不到這江湖之中一探究竟。
那女子是江湖人,江湖之大又如何,她總歸有辦法找到那女子。紫衣少女胸有成竹,向少年投以恨恨一眼便跺了跺腳帶着随從們離開。侍女問她下一步作何打算,紫衣少女微微昂頭,眨着眼睛道:“聽說那人出身秦府,不如就先去洛陽秦府走一遭。”
茶攤處,少年劍眉星目、神姿卓然,正抱拳謙虛和茶鋪老闆說着話。
“掌櫃,不知往洛陽秦府可是從前邊的官道下去?”少年聲音沉靜,倒不似同齡人那般稚嫩。
茶鋪掌櫃點點頭答是,那少年便淡淡一笑答謝後拿起行李往洛陽方向而去。
古道長途,秋風四起,塵埃又起,何時落定?江湖江湖,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