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草木已經枯盡,凡人們快速的蒼老,一些老人甚至早已身死多時。
天邊的雲龜背上,始終望着四方之地的女子,頭上的青絲中,已然開始生出了白發,凝月卻毫不在意。
癡情的女子,在等待着夫君的歸來,哪怕紅顔白骨……
與你牽手,與你相約,一世的愛戀,哪怕山海枯幹,哪怕歲月流轉……
我心依舊……
仿佛聽到了愛人的心聲,沉默的荒古惡獸,漸漸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大地上的無盡妖物,在皇者的陰影下,震天嘶吼!
沖天而起的煞氣,籠罩在妖族之主的周圍,仿佛一片沸騰的雲海,當雲中傳來驚天的咆哮之際,一條完全由火焰構成的慘白巨龍,猙獰而起。
凝聚了萬妖煞氣之際,栗天爆發出全部的魂力,将本體妖身,轉變爲極烈的火之本源,攜帶着無盡的魂炎,盤繞在金色身影的周圍,最後形成一道旋轉的火焰飓風,以無法被熄滅的兇魂之力,煉化天道的化身。
妖皇煉天!
無畏生死的人兒,哪裏還會懼怕天道,若是被天道完成寂滅,那個等在家中的女子,等在歲月中的愛妻,豈不是一同消散成虛無。
荒古兇魂,爆發出掩蓋住金芒的烈焰,釋放出千百萬年的煞氣,以身爲炎,煉化天道化身!
望着洪荒妖皇的異動,魔祖眼中的異色閃動,呢喃道:“洪荒之惡,淩天,你果然是世間極兇,連天道化身都敢煉化,也罷,若是世界寂滅,我們幾人全都得消散,今天就助你一回!”
豁然盯向青木與穆劍音,魔祖厲聲喝道:“集我們四行之力,消散金之本源,天道就會随之潰散,否則的話,今天誰也别想活命!”
聽到魔祖的厲喝,青木微微一怔,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仰頭望向天際那團火焰形成的風暴,不再猶豫,催動出體内全部的木之本源,形成一道青色的光柱,轟向了天道化身。
幾乎耗空了全力的穆劍音,更是沒有絲毫的停留,以靈水劍爲媒,逼出了靈魂中僅存的水之本源,将本命異寶化作一道沖天的泉湧,彙合了魔祖逼出的土行之力,與青木的本源同時沖入了火焰漩渦。
驚雷,在天穹的深處響起,仿佛天道震怒的厲吼,融合了四位洪荒大能的本源之力,陷金仙帝的本源之體,終于開始漸漸被煉化,最終消散成無數金光,灑落大地。
無情的本源之體消散,天道之力無法在凝結成實體,這一次世界的寂滅,再也無法完成,如洪流般流逝的時間,就此停止。
沒有造成天息境那種無法被修複,隻能禁锢的空間裂痕,天罰并不會由此降臨,東洲上空細密的空間裂痕,在多年之後,會漸漸愈合。
天道,就此沉寂在天穹之後,命運,暴怒地砸碎了陰冷的棋盤,那枚無畏的棄子,終于以本心的執念,震裂了禁锢自己的無形枷鎖。
宿命之力,再也無法束縛萬妖之主,殘酷的征戰,或許在多年後還會被人挑起,但是至少如今,天下将歸于甯靜。
驚天動地的惡戰,随着陷金本體的潰散,拉下了帷幕,千瘡百孔的大地上,在一場場雨露之後,将再次生出青草白花。
自從惡戰之後,四方之地,陷入了一片甯靜。
南州仙帝,仍舊閉關在青木林中,不知是在忏悔,還是在懊惱,那片古老安靜的林中,卻多了一座小小的墳墓,碑頭上刻着:愛子,小寶。
北州幽地,原來的幽地城已經不見了蹤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堡壘,占地之大,比幽地城還要巨大數倍。
在堡壘的頂端,坐在寬大殿堂中的女子,帶着萬般妩媚,也帶着無盡魔氣,猶如一位驕傲的女王一般,統禦着北州魔界,卻始終沒有踏出北州一步。
魔祖千針,在族人們面前,是一位神靈般的主宰,比肩仙帝,不懼人王,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在魔祖的心裏,對于妖皇的忌憚,已經上升到一種無法磨滅的程度。
空曠的大殿裏,一身戎裝的女子緩步行到巨大的窗前,望向西州的方向,自語道:“那隻惡獸,就是個瘋子,連天道都敢煉化……”
東洲命泉,人族經曆的那場惡戰之後,雖然傷亡慘重,但是對于環境的适應天賦,使得人族的發展更加快速,新的修士,不斷補充着戰死之人的空缺,或許用不了多久,人族會在人王的統禦下,将再現輝煌。
坊市的中心,在命泉之上,建起了一座露天的閣樓,這座小巧的閣樓建立在禁制裏,外人可看不到分毫。
閣樓裏放着一張棋盤,對首坐着二人,一位老者,一位壯漢,兩人正在棋盤上殺得天昏地暗。
“将軍!”
“呔!無極老鬼,你居然以車爲餌,使用陰招,害得老夫一往無前,家裏才遭了你的算計,這局不算,重來重來!”
棋品不好的二哥,以壓過邱無極一頭的修爲,強行弄亂了棋子,氣得對面的老者胡子都跟着一翹一翹,卻也無可奈何,隻好無奈地開始新的殺局。
人族兩位大乘強者,悠閑地坐在樓閣内下棋,而那位驚醒了真魂的人王,此時是顯得更加逍遙。
在東洲邊緣的一座城鎮中,穆劍音正與一位風度翩翩,額頭處生有一顆黑痣的青年勾肩搭背,如同兩個世家子弟一般高聲談笑。
“穆大人,這小鎮中的留香樓,可是萬裏之内最爲出名的一處煙花地,今日相遇,我們可不能錯過才是。”
“裂大人所言極是,有道是自古風流出東洲,東洲穆少最風流嘛,哈,哈哈哈哈!”
“大人果然一代王者,威儀非凡,不愧爲東洲人王之名,這人王麽,哪能不風流呢,我西州妖族最近出了幾位剛剛化形的女妖,那身材,啧啧,真是令人發指呀,要不明兒個穆大人去我西州耍上幾日。”
“極好極好!妖王大人果真有心之人!”
“嘿嘿,聽說魔族之祖的本尊,也是一位妩媚得不可方物的美人兒,穆大人就沒有去趟北州的想法。”
一聽對方道出魔祖二字,人王大人滿臉的春風頓時如遭霜打,顫聲道:“那隻怪物我可享受不起,這天下除了我那位兄弟,可沒人能降得住她。”
“魔祖有那麽厲害,算了算了,異族之輩,可比不過我們妖人兩族的佳人,今天穆大人可要不醉不歸。”
“哈哈,别說不醉,就算醉了,本少爺的戰力,也是無人能及,走走走,今天就與那些美人大戰個三百合!”
形如浪子的一對青年,終于找到了知音,勾肩搭背之下,向着風流之地行去,那還有什麽人王的架勢,分明兩個登徒浪子。
東洲的人王,依舊是曆屆輪回轉世的癡情之人,穆劍音圖得清閑,将人族交給了兩位大乘強者,自己仍舊花天酒地,倒也得了個逍遙快活。
東洲的世家,在大戰之後也開始恢複着元氣,不過不久之後,一處新成立的宗門,在東洲名聲漸起。
其名爲盤雲宗,據說曾經是妖皇的師門所在,單單這一個名頭,就已經壓過了五大世家,而且宗主還是位仙子一般的修士。
西州熔澤上,兇獸渾沌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整座熔岩的上面,被建起了一座宏偉的城池,以無數根巨石架起,看起來奇異而威嚴。
妖皇城,西州妖族們的聖地。
威嚴的大殿裏,立着一座高背的寬大石椅,顯得冰冷而莊嚴,那是屬于妖皇的寶座,萬妖之主号令天下的所在。
此時的妖皇殿裏,空空如也,包括紋雪、赤煉與夜白的一衆妖修正陪着‘妖皇’大人,在大殿門外的兩根巨大石柱上刻字。
一身威嚴龍袍的身影,在左邊的石柱上刻着:一縷殘魂半世仙,一點謎團萬古勘。
在右邊的石柱上刻下:踏遍四方無絕地,鑄我妖身蕩九天。
擰了擰有些寬大的龍袍,瘦小的身影望着自己刻下的詞句,滿意地點了點頭,自語道:“蕩九天,看看,看看這文筆,要我說呀,我家主子什麽都好,就是這文采麽,沒有我三寸老練呀。”
聽着對方的自吹自擂,沒心沒肺的赤煉頓時捧場道:“三寸大人說得極是,這好比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前浪無力向前去,被後浪怕死在沙灘上啊。”
“放屁!把主子拍死在沙灘上,我不成了無主之人,你個混賬,馬匹都拍到牛腦袋上了,應該說成是被後浪推到那九天上,懂麽,哎,這普天之下,若論拍馬,舍我其誰呀。”
被主人安了個代理妖皇的身份,英雄最寂寞的三寸,在無敵最孤單的馬屁神功之下,感慨萬分,身後的一衆強大的妖修,均都翻了翻白眼,卻沒人敢挖苦什麽。
随讓人家的主子是妖皇來着……
四座懸空漂浮的大地下方,五彩的雲海已然不在,在下界看來,天穹之上的四方之地,已經顯露出清晰的輪廓,雖然世間的天之氣息極少,卻也并未完全消失,感知到真正的天地氣息,對于下界的生靈們存在着極大的好處,至少突破化神,已經不再向原先那般困難。
荊州,鄭國與晉國的交界處,有一座茂密的山林,這裏是五龍寨的舊址。
當年的匪寨,早已在歲月中消失,留在原地的,如今隻有一座精緻的屋舍。
建立在深山中的屋舍,精緻簡單,門前是用籬笆圍成的一圈兒院子,院兒裏栽着果蔬,養着家禽,猶如一戶普通的農家,看起來溫馨安甯。
院中的古樹下,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捧着一本古書看得入神,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襯得青年十分文雅,可不像個真正的農戶。
這時屋内走出了一位俏麗的女子,捧着剛剛沏好的靈茶,就倚在門邊,也不打擾看入了神的夫君,滿眼溫柔地望着樹下的身影。
後山,甯靜的古林中,流淌着一條清澈的小溪,其中水質清澈,魚兒肥碩,是一處垂釣的好地方,在溪邊,坐着兩個女孩兒,大的那個十幾歲的模樣,一頭蒼青色的長發,小的那個也就幾歲的樣子,胖嘟嘟的小臉兒,顯得可愛至極。
兩個女孩兒均都持着魚竿,在溪邊靜心垂釣,這是她們的爹爹,爲她們安排的課程,修心養性。
年長的女孩兒,耐性還好些,可以一坐一天,可那個幾歲大小的娃娃,根本耐不住這份寂寞,在溪邊待了不到半天,就将魚竿偷偷插進地裏,随後蹑手蹑腳地來到後山林中的一處空地外,撿起了一根樹枝,興高采烈地捅向了占據了整片空地的一隻龐然大物。
那是一隻黑色的巨大肉球,呼吸之間一伸一縮,看起來極爲有趣,然而這隻肉球體内湧動的,卻是連大乘強者都畏懼不已的兇煞之氣。
猶如精靈一般的女娃,捅了捅這個大塊頭,兇獸驟然縮緊了本體,頓時逗得女娃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被人從夢中驚醒的渾沌,自從換了個栖息之地,就沒睡過幾個好覺,怎奈任憑它如何暴怒,也不敢一口吞了這個可惡的小家夥兒,隻好發出求饒般的低吼,對方體内的氣息,比它這隻洪荒兇獸都要可怕萬分。
四方皆懼,兇威震天的渾沌,居然淪爲了女娃的玩具……
後山傳來的低吼,驚醒了沉入書中的青年,栗天擡頭望到了捧茶的愛妻,露出一份溫柔的笑意。
甯靜的屋舍中,在廳堂處挂着一幅字畫,上半部分,筆鋒柔和,顯然出自女子的筆迹,下半部卻蒼健有力,暗藏鋒芒,上書:
那年花開映月時
雲如海,月如勾
思君一夜發如雪
愁白頭,遁九幽
吾欲成仙逍遙去
念不靜,情難收
不如白筝奏神曲
弦如墨,笑九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