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劍客白衣勝雪,說出來的話冰冷無比,讓人感覺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甄蔳眉頭一揚,哪裏來的愣頭青,撲頭蓋臉就來這麽一句話,之前來送死的其他武林中人至少還會客套幾句,他倒好,一上來就是一句“你用劍?”
甄蔳尚未開口,就聽到自窗外又竄進來一個人影,面容極其熟悉,正是那江南有過數面之緣的陸小鳳,隻是那胡子不知爲何不見了,倒是顯得臉嫩了些。
“還好我趕來的及時。“陸小鳳站定了之後,朝二人拱了拱手,“二位不必擔憂,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國師甄蔳甄大人,這位是名震江湖的劍神西門吹雪,大家都是武林正道,不必這般劍拔弩張。”
甄蔳挑了下眉頭,這陸小鳳怎麽盡認識一些稀奇古怪的人,手指仍搭在劍柄上,“陸小鳳,你幾時來的京城?花滿樓呢?”
陸小鳳摸了摸鼻子,道:“花滿樓現在在少林寺,你要是想見他,怕是得陪我們走一趟。”
“出什麽事了?”甄蔳皺着眉頭,從陸小鳳的語氣中,甄蔳隐隐察覺到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還記得花四哥得的怪病嗎?”陸小鳳問道,“你離開江南之後,我和花滿樓就追查到了關外,本來找到了線索了,可是被人察覺到,人被殺了,線索也跟着斷了,本以爲這事估計就這樣不了了之,沒想到現在在武林各大門派中出現了不少人也得了跟花四哥一樣的怪病,個個都跟着了魔似的,若是不将他們捆綁起來,他們就四處亂走,有的還對師兄弟大打出手……”
甄蔳的臉色越來越沉重,眉頭也皺的越來越深,從陸小鳳所說的話來看,這情況怕是不容樂觀,隻是這事來找自己怕是找錯人了。
陸小鳳看着甄蔳的臉色,斟酌了一下話語說道:“上次那花四哥的病可不是你治好的?因此那武林中人就想你既然能治得了花四哥的病,想來也能治得好其他人的病,隻可惜這會兒找不到梅二先生,不然的話也可請他一起來幫忙。”
甄蔳沉思了一會兒,站起身道:“這事不能由我一人做主,武林中出此大事,勢必也會影響到天下的安穩,你們二人不如随我入宮,去尋陛下商量。”
陸小鳳瞪圓了眼睛,他來的時候隻想着找到甄蔳便可,不想居然還要進宮,“這會兒三更半夜的,皇帝怕是早就就寝了吧。”
甄蔳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文書,正好趁這個機會把剩下的文書面呈給皇帝,淡淡地說道:“皇帝每日到四更才睡下,五更起床早朝,現在還早着呢。”
陸小鳳張了張嘴巴,看來這皇帝還真是盡職盡責,每日才睡不到一個時辰,這麽辛苦的活計豈是人能幹的。
宮中自陳相之事爆發後,每夜的巡邏愈發森嚴,莫說是個人,就是隻蚊子,想飛進去也難,而要在三更半夜帶着兩個陌生人進去就是那最近赤手可熱的徐大人也得被盤查上一番,然而面對着國師的面容,侍衛們卻不敢多問一句,再看了令牌之後,就由着三人走了進去。
陸小鳳再次在心裏咋舌,看來這傳聞中皇帝萬分信任國師乃是個千真萬确的事實,否則的話這國師怎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将他們二人帶進去。
乾清宮内,昏黃的燭光之下,皇帝正強忍着不住襲來的困意,連着好幾日隻睡一個時辰,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住了,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喝了一口濃茶提神。
聽得外面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皇帝的臉色露出了喜意,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陛下,國師帶人求見。”小太監的聲音剛剛響起,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說道:“請他們進來。”他雖然欣喜,但不免疑惑這個時辰國師帶人進來是爲了何事。
“臣等參見陛下。”依着本朝的規矩,國師面見皇帝無須下跪作揖,地位高于文武百官,甄蔳看了一眼桌子上左側的一沓尚未處理完畢的奏折,嘴角抽了抽。
皇帝不着痕迹實則非常明顯的将左側的奏折一遮,“國師深夜入宮可是有要緊事?這二位又是?”
“陛下,臣正是因要事而來,這二位乃是當世俠客陸小鳳與西門吹雪,臣深夜入宮正是因爲陸小鳳所說的一事,此事幹系甚大,稍有不慎,恐怕危及社稷。”甄蔳道。
皇帝知道甄蔳的爲人,若不是真的事情非常重要,絕不會故意将事情說的這般嚴重,神色不免嚴肅了起來,“陸大俠,還請說來。”
陸小鳳見那皇帝身居高位,談話之間卻不顯得居高臨下,心裏便對其有了幾分好感,這世上的人但凡得了勢哪個不是趾高氣揚,說起話來恨不得爬到樓頂上來顯得自己比别人高貴,腦子裏想了想,将方才說與甄蔳聽的消息說的更加仔細了。
皇帝邊聽着邊不住地點頭,沉着臉,皺着眉,威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來。
“陛下,這事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若是國師不能及時随我等前去救人,這些武林高手失去理智,濫殺無辜,怕是會使得百姓們惶恐不安,難以終日。”陸小鳳擔憂地說道,他的擔憂并非沒有道理,這些名門正派的子弟大多都是二三流的高手,對付一個已經不易,要對付一群就更是難上加難,而且一旦這些人發了瘋,危害就更大了,平常百姓十百來個也對付不了一個。
皇帝顯然也想到了這種後果,這些武林中人向來就不聽管教,四處流竄,他原本就有想要整頓武林秩序的心思,現在出了這種事,也隻好先将計劃提前。
“國師,既然如此這事情隻有你能解決,你且随他們去走上一趟,路上切記注意安全,早日歸來。”皇帝側過頭對着甄蔳說道。
陸小鳳心中詫異,這皇帝對國師的态度未免也好的有點兒過了頭,簡直就像送别情人似的,再聯系之前皇帝喜好男色的绯聞,陸小鳳忽然臉色一變,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一般。
甄蔳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文書遞與旁邊的小太監,“陛下,也好好保重身體,一些無關緊要的奏折可交與徐大人處理。”他說話時臉色絲毫沒有一絲改變,似乎隻是随口一言。
但是深知甄蔳與徐大人糾葛的皇帝不由無奈地苦笑,到了這個時刻,甄蔳還不忘記坑徐大人一把,該說他對徐大人确實是信任得太深,還是太過于記仇,若非徐大人已近白發蒼蒼,皇帝都要因此而吃醋了。
“好,朕知道了。”皇帝淡笑着說道,解下腰間系着的玉佩,親自走下台階,系在甄蔳的腰側,“這玉佩代表着朕,有它随你而去,正如同朕陪伴着你,國師切記早日歸來。”
陸小鳳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那個猜測了,他低垂着頭,似乎那地闆上有什麽好看的東西似的,然而西門吹雪的眉頭卻忽地一皺,那國師腰側所帶的另一枚玉佩看着好生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似的。
“陛下,那臣等先行告退了。”甄蔳見到皇帝點了頭,才帶着二人離去。
此時才是三更二刻,街道上靜悄悄的,因着宵禁的緣故,時而有巡邏的衙吏在街道上出現,可這些人似乎是事先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似的,見到三人之後便駐足站在一側,等三人走過去才又接着巡邏。
三人的腳步聲都極輕,走在前頭的甄蔳的腳步聲更是微不可聞,西門吹雪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腰上的玉佩是從何處得來的?”
順着他的視線,陸小鳳與甄蔳的視線都落在了腰上另一側的玉佩上,那玉佩成色極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陸小鳳不禁笑道:“你的眼睛可真尖,連我都沒發覺國師居然佩戴着這麽好的玉佩,你卻一下子看到了。”
他問得古怪,甄蔳也不由得不多心,淡淡道:“不記得了,許是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西門吹雪不禁皺了下眉頭,這玉佩他隻在玉羅刹和一個小孩子身上先後看到過,雖然隻是看過幾眼,但是他很肯定自己并沒有認錯,這玉佩的成色、形狀也都是甚爲罕見的,這世上絕不可能再有這第二枚一模一樣的玉佩。想到這裏,西門吹雪不免深深地看了甄蔳一眼。
甄蔳面色不改,甚至還頗爲禮貌地朝他笑了笑,心裏頭暗自想到,下次再遇到陸小鳳的朋友,還是避開爲好,免得又遇上了怪人。
“你們且在這裏等下,我進去收拾幾件換洗的衣裳。”依舊是那座小宅子,宅子裏靜悄悄的,陳相死了之後,花影和月姿也都被甄蔳一并下到牢獄當中,甄蔳本人平時十日也不見得有五日到這宅子來休息。這座宅子好在還有一個老門子每日灑掃庭除,才不至于顯得更加荒涼。
看着顯得格外樸素的宅邸,陸小鳳心裏吃驚不已,他原以爲自己會看到一座氣派輝煌的宅邸,不想這座宅邸卻是這般寒酸,甚至還比不上武林中的一些家中小有資産的人家來得闊氣。
老門子沏了兩杯熱茶出來,茶葉倒是極好的,清香怡人,陸小鳳邊喝着茶邊不住地打量着這宅邸的布置。
甄蔳匆匆收拾了一些衣裳,想了想,又寫了一封書信,将自己手上的一些工作交托出去,免得衆人到時候接手他的工作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天近黎明,晨雞扯着嗓子啼鳴,一抹胭脂般的淡紅染紅了天際線,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幾匹俊馬奔馳着朝着城門而去。
守城門的人一瞧見那俊馬上的身影手持着的令牌,忙不疊地将城門大開,讓這俊馬出去,心裏暗自嘀咕着又發生什麽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