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愛新覺羅·颙琰即清仁宗嘉慶皇帝于承德避暑山莊駕崩。
璟婳自接回嘉慶之後,一直面對着各種各樣的問題,最首當其沖的問題便是嘉慶猝死之疑。
“皇後娘娘,如今宮裏已有人傳出皇上崩逝的謠言了。大清朝近些年連年匪患,好不容易安穩平和,此時若有謠言散布,恐怕會引起朝廷動蕩。”賽沖阿在景仁宮向皇後啓禀。
璟婳自然明白這些利害關系,更明白有些大臣心裏忐忑想要推卸護駕不力的責任,另外,一旦有人把秋雨、巨雷、驚馬、皇帝崩逝等不詳之事串連起來聯想,那就意味着皇上是遭受雷擊,就是遭受天譴,那是十惡不赦的惡人才會受到的懲罰。
所以,不得不隐匿其事,把嘉慶帝駕崩說成了病疾發作而亡。
出殡之日,璟婳看着嘉慶的遺像,心裏像是浮萍一樣,遊遊不定……
她從未想過兩人會這麽快陰陽相隔。
可是,這淚……
怎麽偏偏流不下來了……
現實沒有留給璟婳傷春悲秋的時間,端恩,敬叙還有托津極快就到了景仁宮,商議要事。
“皇後娘娘,眼下儲君之選迫在眉睫,軍機大臣戴均元與賽沖阿已經去了乾清宮,但,并沒有找到遺诏,也未在四寶公公那找到遺诏。”端恩說道。
璟婳也是覺得有些棘手,頗爲頭疼:“雖然沒有找到遺诏,隻是,皇上之前的确說過乾隆爺屬意智親王繼位,加之,朝中勢力一直強調他的平叛之功,的确容易引起争議。”
托津開口道:“近些年來,皇上頻頻朝中表露五阿哥瑞親王有君王之魄,隻怕,皇上是有易儲之心,才沒有确立遺诏。此時,臣探聽智親王那邊已經讓戴均元開始集結朝中勢力了,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啊。”
敬叙也點頭道:“娘娘是這大清的皇後,膝下又有兩位嫡子,若是娘娘扶持瑞親王繼位,也是合情合理。”
是啊,一念之差就能決定兩人的一生,璟婳也不能說全無動搖之心。
“讓綿忻過來。”璟婳吩咐福公公。
綿忻已在外面等候。
“兒子參見皇額娘。”綿忻十五歲的少年郎,正是好年華,舉手投足有嘉慶的樣子,卻比他看起來更有決斷。
“本宮不瞞你,儲君之位你是如何考慮的?”璟婳坦白問道。
綿忻不似三阿哥的随性,他更喜歡權力中心,聽到皇額娘如此直白的問,便行禮,回道:“啓禀皇額娘,兒子喜歡權勢,但并不是爲了掌權而掌權,我想真正的爲百姓做點事情。”
璟婳心中五味雜陳,兒子有這樣的胸懷,她本應開心,隻是,若兒子真的競争皇位,怕是以後要面臨的挑戰多得多。
璟婳走下台,走至綿忻身邊,低聲問道:“若智親王擋了你的皇位之路,你會殺了他嗎?”
聲音雖低,卻如驚雷一般的敲擊着綿忻的神經,他頓住。
是了,兒子沒有薄情的狠厲,自然也不屑處理帝王之後的波詭雲谲。
此時璟婳無比慶幸自己的決定,她吩咐敬叙去請智親王綿甯到景仁宮。
綿甯思考再三,不知來景仁宮的決定是否正确,可眼下的節骨眼兒上,他不能率先開戰。
走之前,綿甯準備了一支匕首,那是額娘去世前托人從西域帶回來的寶刀,他一直放在書房提醒自己不能忘記額娘所受屈辱,今日也到了生死關頭,綿甯相信額娘一定會保護自己。
“紮克塔爾來了沒?”綿甯對于這個曾護駕有功的侍衛可是十分重視,多年來逐漸把他變成自己的羽翼。
“兒子參見皇額娘。”綿甯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即将迎來不惑之年,此時,他不再血氣方剛,更擅長運籌帷幄,這麽多年的精心策劃豈能甘心爲臣。
璟婳隻比綿甯大六歲,太清楚他的想法了。
“起來吧。”
“謝皇額娘。”綿甯悄悄環顧一圈,才收回視線。
“你皇阿瑪崩逝已然讓朝廷震蕩了,如今儲君繼位之事處理好了,便是我大清重立輝煌之時,若是處理不好,恐怕……”璟婳眉尾輕動,眼裏盡是試探。
若是以往,綿甯定是謙虛,可這事來不得絲毫慌張,他來的路上已經想好,權力他非要不可,哪怕是搭上罵名,“皇額娘考慮的是,這朝堂之上最是容易起紛争,那麽多兄弟手足相殘的前車之鑒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依兒臣來看,都是那些大臣的欲壑之心作祟,撺倒主子做些荒唐之舉。”
璟婳不動聲色的點了一下頭,接着問道:“那依你之見,應如何做?”
綿甯面色堅毅,眼中是決然,是笃定,“兒臣自小就聽高祖訓誡,君王,就要承擔強國複興的責任,不畏艱險,不懼未來。不管面對任何人的挑釁與恐吓,視死如歸,絕不認輸!”
很明顯的表态,他這是要誓争到底了。綿忻下不了的狠心,綿甯可以,不僅能做,或許做的更絕。
璟婳不言。
綿甯看向璟婳,也未語。
可洶湧澎湃的暗流在兩人心裏早已翻滾百遍。
就在兩個人對峙之時,綿忻走進來,跪地道:“啓禀皇額娘,皇兄,朝中有人離間我們母子情義,說什麽皇阿瑪早有易儲打算,兒臣覺得此事純屬荒唐!絕不容許有人在宮中作祟,于是,兒臣下令逮捕了散播謠言的人,現已押進了地牢,還請皇額娘降兒臣先斬後奏之罪!”
綿甯震驚的看向綿忻,這……
璟婳望了一眼兒子,又看了看綿甯,說道:“本宮膝下有三子,綿甯爲長,綿恺爲次,綿忻你爲幼。論才能,論治國方略,自始至終,本宮都認爲綿甯堪當大任。那些說這些話的人是何居心?”
璟婳頓了幾秒,對綿忻說道:“你做的對,這事更要廣而告之。即刻,把這些人押解問斬!再有發現,嚴懲不貸!”
綿甯或許沒料到皇後會如此說,愣是謹慎的性格也慌了分寸,好一會兒才謝恩道,“皇額娘明鑒!”
璟婳走至綿甯身前,看着這個渾身充滿野心的養子,一字一句道:“既然沒有遺诏,本宮就是皇子繼位的最好證人!綿甯,本宮願推你爲王,可你也要答應本宮兩件事!”
面對突如其來的喜訊,綿甯心裏早已喜不自勝,莫說兩個條件,就是一百個條件,他也願意答應,于是,誠懇叩謝,“兒子願聽皇額娘安排!”
璟婳擡頭,目光望向那正午的陽光,說道:“一、絕不能手足相殘;二、絕不能動先皇欽定的顧國大臣。”
這也是璟婳能爲兒子們做的最後一步棋了,隻要朝中勢力猶在,綿恺和綿忻這一生,就可安穩順遂了。
璟婳對綿忻推心置腹道:“你哥的爲人處世像極了你十七皇叔,不出衆倒也不出錯,隻有你,才能與手腕都不遜色綿甯,他才會對你有所忌憚。今日,本宮讓你助他一臂之力,不僅是因爲得到了他打算破釜沉舟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以你之名助他,這一生,他都不能動你,還要重用你,這既解決了你想要幹實事的初衷,也解了本宮的擔憂。如此——是最好的安排。”
綿忻心裏比誰都清楚,“皇額娘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麽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