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小柔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跟他說正事呢,他這算是什麽答複?
賀樓遠明白淩小柔是擔心自家孩子跟寶兒玩時的安全,揮揮手讓丫鬟把語柔帶下去,自己上前摟住淩小柔的肩頭,“大丫,你要想啊,事情都是有緣由的,若不是寶兒的爹總是虐打他們娘倆,寶兒會恨他嗎?會殺了他嗎?其實說起來還是那個男人該死,寶兒殺他也不過是爲了保護他娘。”
淩小柔也知道寶兒可憐,隻是心裏總是不安,“我就是怕他還小,又殺過人了,往後野性難馴,可若是讓我把他送走,我心裏肯定不忍,你說我若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他的心結會不會打開?”
賀樓遠握緊淩小柔的手,輕聲卻又堅定地道:“會的!孩子總是要慢慢教。”
‘嗯’了一聲之後,淩小柔不再言語,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她也不覺得寶兒是個壞孩子,若要她爲了一件事就将孩子放棄了,她這輩子都無法安心。
既然已經在身邊養了這麽久,淩小柔相信誰的心都不是頑石,總有一天孩子是會重新開朗快樂起來。
至于寶兒爹和寶兒娘,人都沒了,隻要寶兒不想着認詛歸宗,身份查不查的出又有何關系?
窗外,四個孩子頭抵着頭坐在窗沿下,互相看着,最終露出輕松的笑。
明日,就是三胞胎的生日了,三個小腦袋瓜湊在一處,談的卻不是明日會收到什麽禮物,眼看娘生小寶寶的日子都過了幾日,可一直就不見動靜,可是把所有人都急壞了,就是出門遊玩趕着日子回來的二叔和二嬸都整天愁眉不展,若不是郎中說王妃身子骨硬壯,胎兒心跳有力,更是要把人急壞了。
兄妹三個擠在一處說個不停,都覺得娘肚子裏的寶寶是不是在等着他們的生辰時再出生?
淩小柔挺着大肚子,走動起來也不方便,三胞胎又小,生辰也沒打算大辦,隻是在王府裏擺上幾桌,再請上他們交好的小夥伴過府來玩上一天。
可三胞胎說什麽也不同意,非說娘肚子裏的寶寶明天要生了,他們哪有心情過生辰?擰不過他們,淩小柔就答應生辰不辦了,每人送個禮物也就算了。
老太妃也沒意見,若汐和賀樓玉出去遊玩,淩小柔又挺個大肚子,這一年可是把老太妃忙夠嗆,府裏大事小情都得過問,老太妃直叨念自己當初兒子生少了,不然多幾個媳婦也不用她這麽大歲數再操勞了。
可無論淩小柔怎麽說她可以幫着管理王府事務,老太妃都不同意,生怕累壞了她的寶貝孫子。
反正累就累點,老太妃身子骨倒是更硬朗了,人也更精神了,就等着淩小柔這一胎再生幾個,她又有小孫子抱了。
第二日早起,三胞胎就穿上漂亮的新衣裳,拉着寶兒去找語汐,一歲多的語汐走路還不穩,最愛跟在幾個哥哥姐姐身後跑,王府的丫鬟婆子整天都提心吊膽的,就怕摔着王府的小祖宗。
好在語柔兄妹幾個真心疼愛這個小妹,處處都讓着她,哄着她,整天都能把語汐逗的咯咯笑個不停。
接上語汐,寶貝們就到淩小柔的屋子裏坐着不肯走了,淩小柔勸了幾次也趕不走,哭笑不得地想,她怎麽就不知道自己今兒一定就能生呢?
任他們就在面前晃也不理,淩小柔拿着紙和筆照着冊子上的東西開始翻譯。
賀樓遠雖然不許她操勞,可看淩小柔沒事做的時候整天唉聲歎氣,也不得不答應她每天對着冊子翻譯一些,但時間加在一起不能超過兩個時辰,雖然時間少了些,總比整天跟丫鬟們大眼瞪小眼的好。
冊子已經抄了好幾本,淩小柔越抄越感歎,這些冊子可真是包羅萬象,無論是天文地理還是軍事武器,這裏面都有,還不是粗淺地涉獵,可以說是弄懂了就能讓大衍國昌盛不衰。
尤其是裏面關于武器的内容最讓淩小柔心驚,從大刀長矛一直寫到手槍地雷,真是應有盡有,雖然未必精良,但這個打仗主要靠互砍的時代裏,手槍和地雷肯定是能吓破敵膽。
隻要明誠和他的後代不太着急,讓這些武器一點點地改進,即使是被别國學去,也總能領先一步,讓大衍國立于不敗強國絕不是夢想。
甚至淩小柔把寶兒娘送的冊子也拿出來又看了幾遍,經過這些日子的翻譯,淩小柔也學到不少東西,再看這本冊子,雖然來曆不明,但裏面的東西肯定假不了,大多數東西淩小柔看起來都很費勁,好在也有不少能完全猜得懂。
最後和賀樓遠商量一下之後,還是把冊子還給寶兒,并把能翻譯的内容挑着幾個礦石開采加工提煉的工藝給翻譯了。
這麽長時間接觸,淩小柔發現孩子心性不錯,隻要好好引導将來也錯不了。
隻是孩子太要強了,淩小柔很清楚,等孩子長大了,肯定是要自己出去闖的,與其到時再爲他想出路他還未必肯接受,不如就從小的時候開始培養了。
冊子是寶兒娘的東西,寶兒再接受回去倒不是那麽難,正好趁着小的時候多看看,多研究一下裏面的東西,等長大了真在外面難過了,受挫了,上面的東西也能讓他衣食無憂。
寶兒對淩小柔的好意欣然接受了,之後除了學習的時候就拿着冊子看,沒多久,他的屋子裏頭就擺滿了各種石頭和請人打造的一些小器材,還真别說,孩子自己動手真就弄出一種比這個時代的精鐵還要堅韌的金屬來。
親手澆鑄了一把樣子很醜陋的小刀,雖然沒有開刃卻很堅固,被語柔一把搶走,拿去讓人鑲了寶石打個刀鞘,還挺像那麽回事。
見到成功,寶兒對上面記載的東西就更上心了,沒事的時候就研究,還别說,這加點東西,那少點東西,寶兒還真自己弄出一種比書上記載的鐵器還要堅硬的金屬來,最後寶兒想了想,也沒把秘方留着,直接送給淩小柔。
淩小柔當然也不會自己留着,她平日拿的就是鍋鏟,用得着這麽好的金屬嗎?再說裏面加的東西她也不曉得做成鍋鏟用對人有害沒有,還是給賀樓遠安全。
賀樓遠拿着寶兒改良的金屬方子看了一眼,直接一個八百裏加急就讓送到京城了,反正這大半年來也沒少往京城送方子,估計明誠得了這個會更高興吧!
剛抄了幾個字,淩小柔就感到肚子裏一陣墜痛,捂着肚子叫出聲,一旁丫鬟早就有準備了,尤其是今兒小主子們都在這兒,就是咬準王妃一定會生,弄的她們都有些信了。
結果淩小柔這一發作,丫鬟們立馬上前,一邊幾個扶着,就把淩小柔送進産房,幾乎同時,穩婆就位。
王妃生孩子,穩婆都請了六個,鑒于王妃上次一胎生三個,這回乳娘也請了四個,就怕臨時去請找不着合用的,再把小主子餓着。
而且,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請的乳娘可都是千挑萬選,人品一等一,人也瞧着幹淨利整,做事手腳也麻利。
賀樓遠正在前面跟渭城府的官員說這一年渭城府的政績,自從淩小柔産期臨近,賀樓遠就不再出去辦公,有什麽事都來王府回禀。
知道甯遠王愛妻如命,渭城府的官員也都沒意見,讓來王府就來王府呗,王府又不是龍潭虎穴,來一趟多磨蹭磨蹭還能混頓飯吃,何樂而不爲。
賀樓遠正吩咐着不吐不快,後面就傳來消息說王妃要生了,賀樓遠當即也管不了官員驚詫,一陣風似的就沖出去,直奔後院就去。
賀樓遠剛到,老太妃也急匆匆趕過來,院子裏已經忙成一團,好在訓練有素,沒有出現手忙腳亂的情況。
老太妃搬了把椅子,天還不算冷,老太妃就坐在院子裏等。
見賀樓遠在眼前晃的眼暈,又讓給王爺也搬了把椅子。賀樓遠坐在上面就跟猴兒似的,老太妃幹脆讓丫鬟再把自己的椅子往旁挪挪,離着王爺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好在有了前些年的經驗,賀樓遠也沒在院子裏大呼小叫,讓沒能聽到王爺被王妃罵的丫鬟連叫可惜。
這些年王府裏的丫鬟也換了不少,就是香草都在淩小柔去京城那些日子嫁人了,如今跟前侍候的都是新人,雖然聽說過王妃生孩子時王爺出的糗事,可沒親眼見着總是遺憾。
原想着王爺這回還能出點醜給她們瞧瞧,可誰能想到王爺經過一次事後,這次雖然也急,卻沒傳言那麽誇張,還真是怪讓人失望的。
淩小柔這胎生的極快,上午才發作的,下午就生下來了,随着一聲啼哭,穩婆抱着孩子出時說的那句“母子均安”,賀樓遠長長出了口氣,煎熬了這麽久,總算是瓜熟落地了。
語柔瞧着襁褓裏的弟弟,鼻子皺皺,“怎麽這麽醜啊?一看就是随了爹。”
賀樓遠怒,他長的就那麽見不得人?沒好氣地對語柔道:“剛生出來的能多好看?你生下來比弟弟還醜。”
語柔不幹了,她一向自恃美貌,立誓長大了要做大衍國第一美女,怎麽就醜了?就算是生下來醜也不成。
可偏偏這時候賀樓玉也跟着點頭,那意思很明顯是說她醜啊,畢竟這孩子生下來份量就足,雖然皮膚還紅紅的,眉眼很周正,哪像語柔幾個生下來時皺巴巴的,個頭又都不大,過了些日子長開了才變漂亮。
語柔聽爹和二叔都說她醜,朝賀樓遠叫了聲‘後爹’,又朝賀樓玉叫了聲‘後二叔’,然後‘哇’的一聲就哭開了,。
淩小柔剛生完孩子正疲憊着,結果被女兒的哭聲給吓醒了,從丫鬟那裏得知丫頭是被親爹和親二叔欺負了,忍不住搖頭,沖着外面道:“你們加一塊都快六十的人了,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
語柔見娘給她做主,哭的聲音更大,邊哭邊痛訴賀樓遠和賀樓玉诋毀她。
見語柔哭的傷心,完全沒注意到别的,賀樓遠和賀樓玉悄悄地、悄悄地從院子裏退出去,孩子也看到了,王妃也沒事了,哥倆還是去喝酒吧,就當是慶祝王府又添丁了。
語柔哭了一會兒,睜着朦胧的哭眼,一看院子裏哪還有人了?爹和二叔跑了,祖母和二嬸抱着弟弟進屋逗着去了。
哥哥們和寶兒哥見這裏沒他們什麽事了,又跑到外面和泥巴去了。
語柔一個人好無聊,哭也沒人看了,幹脆拍拍屁股走人,待會兒娘睡醒了據說是要喝粥的,如今家裏的人都不頂事,她這個王府大小姐,皇上親封的公主,可得擔起這個擔子來。
半個月後,京城皇宮裏,李旬坐在寝宮的大殿之上,眉頭都要打成死結了,原來還想着等把賀樓遠留下的那本冊子上的東西都弄明白後,再去周遊天下,路遇幾個紅顔知己,結果這都過去大半年多了,才弄出來幾個啊?
眼看希望雖然遙不可及,卻終有完成的一天,誰想甯遠王回渭城府才幾個月?他一本冊子還沒弄明白,賀樓遠又派人送一本冊子過來,上面記載的方子雖然沒有上一本多吧,可比起上一本還算粗淺的東西,這本可就實在是要難上幾倍了,若沒上一本的經驗,李旬還真看不懂。
李旬覺得賀樓遠就是故意的,就是見不得他好,想用這些方子把他困在皇宮這一小片天地裏給他徒弟當牛做馬,這輩子也别想過閑雲野鶴的日子了。
想要把這些都丢下不管吧?可跟着老爺子們學習之後,李旬真是愛上一樣樣能讓天下驚贊的東西從自己的手中制出來的感覺。
唉,這輩子他是别想跳出賀樓遠的手掌心了,就知道拿這些讓他舍不得放下的東西來讓他左右爲難,可這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想到賀樓遠老婆孩子,人生圓滿,他就苦哈哈地在這裏搗鼓這些破鐵破木頭,心裏就憤憤不平,李旬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弄出那種能飛上天的鳥翅膀,到時在屁股上點上火,直接從京城飛到渭城府也就一兩日的飛程,看賀樓遠還敢不敢拿看廢物的眼神來看他了。
到時就在渭城府上面飛上幾圈,在賀樓那家夥面前好好地揚眉吐氣一番。
可一想到賀樓遠的好箭法,他怎麽都覺得自己就是去送死的。而且,在那種能飛的翅膀弄出來之前,說再多都是做夢,還不如好好地學學,怎麽才能讓做出來的鳥膀飛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做出那一對鳥膀啊。
明誠坐在書房,面前是永遠也批不完的奏折,而他的手上拿着一封家書在看,時而微笑,時而皺眉,時而歎息:
師娘又生了小弟弟,好想去看啊,可惜他還不能有個兒子替他分擔肩上的擔子,不知他也來個留書出走,哪怕隻有兩個月也好啊,他就可以去渭城府看看剛出生的弟弟了。
反正太上皇在宮中,他真留書出走了,太上皇也能頂上一陣子,又有那些老先生和他的心腹幫着太上皇,想也出不了什麽亂子。
不過兩個月,若真有人打着要奪位的主意,他就當給制造機會好了,有師父和師娘在,他就算做不成這個皇帝,也不怕沒有好日子過。
越想越是這麽回事,明誠已經迫不及待地讓心腹太監去準備出宮要穿的衣服,還有侍衛也要好好先,當初師父可是給他留了不少衛兵,剛好這次都帶上,想來他們也很想回渭城府去看看那些弟兄了。
于是,在這個風有些大,雪有些冷的早晨,來請皇上升朝的太監傻眼了,龍床之上哪裏還有皇上的影子?還有桌上留下的那封書信,明顯就是皇上留書出走了。
李旬拿到明誠的書信時,好個扼腕,其實他就應該先走一步,如今倒好,一堆爛攤子等他接手,天知道他都兩年沒做皇上了,再讓他去監朝,他肯定是坐不住啊。
可兒子是他的,皇位也是他讓的,這時候還真就隻能是他頂上去了。
一面大罵兒子不孝,一面還得換了朝服去監朝,至于說皇上去了哪裏?就說去遊學了吧!若不然真讓他承認在兒子心裏他不如甯遠王,他也磨不開那個臉。
于是,在群臣了然似的目光和試探的言語中,李旬怒了,難道他就那麽像放不下的人?皇位讓出去就是讓出去了,你們憑什麽就懷疑是朕放不下皇位,又把皇上給軟禁了?
還有明誠那個臭小子,若是不能按留書上所說的兩個月就回,等回來了他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
都說女生外相,他記着自己這個明明就是兒子啊,怎麽就跟别人比跟自己還親呢?
幽幽地歎氣,李旬都不知道當初送明誠去渭城府給賀樓遠養,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而在大臣的心裏,自從回宮之後就對宮妃們都沒興趣的太上皇,難道真當自己将來還能生出一個比皇上還優秀的兒子來?不然像他這樣反複不定,讓了皇位又給奪回來的行爲,完全就是自掘墳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