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未醒,林統領和知府大人也睡不安穩,況且已是五更天,林統領正想來點春園看看情況,沒想到還沒進門,遠遠的就看到樓子裳的丫鬟哭着跑了出去,而他那貼身奴才在身後緊緊追着,兩人似乎說着什麽,拉扯不斷,林統領眼珠一轉跟了上去。
知府大人的園子修建的極好,三步一景,五步一亭,江南水鄉,小橋流水,極其精緻,景色更是錯落有緻,覓芙哭着跑到一涼亭中,趴到石桌之上,大清早的也不嫌冷,“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沒伺候好主子!害得主子現在還沒醒,元德,你說主子會不會醒不來呀?”
她顯然極是害怕,聲音中滿是恐懼和擔憂,林統領心下一喜,藏在那花叢之後,之前打聽消息那點春園跟銅牆鐵壁一樣,嚴嚴實實的,一絲也探聽不到,沒想到……
他哼笑一聲,就聽元德歎息道,“怎麽能怪你呢,祭司大人是爲了天下百姓,而且誰能相到竟然有‘颙’和‘文鳐’出沒,萬物有靈,祭司通靈,這看消耗了祭司不少的功力啊。”
“我知道,祭司是爲了天下蒼生麽。”覓芙嘟囔道,“可是我就是過不去心裏這道坎,都是我沒用,而且元德你知道嗎?我,我那日聽知府大人說……”
林統領暗歎一聲,這祭司若不是牢牢的站在肅王那邊,還當真不錯,救百姓與水火之中,可惜了……他看覓芙頓住頓時有些着急,這知府說了什麽你倒是說完啊!
覓芙小心謹慎的朝四周看了一眼,掃視一圈,覺得沒人才開口道,“那日殿下要我找知府大人要點藥材,你猜我聽到什麽?”
元德唬了一跳,瞪眼道,“什麽?”
覓芙臉上盡是嫌惡,歪着腦袋道,“知府竟然如此剝削民脂民膏,這兩天你也看到告狀的百姓了吧,稅過高,百姓活的苦不堪言,這幾年你知道他貪了多少白銀嗎?”
“将近一千萬兩啊!”
“你說什麽?!”元德失聲大吼,暗從中的林統領心驚肉跳,這知府,好大的膽子?!
覓芙瞪了元德一眼,“你瞎吼什麽?别不信,你看看這是什麽?”
她遞給元德一沓東西,元德越看臉色越白,覓芙冷哼道,“這都是證據,幸好主子教過我一點功夫,那晚他與那下屬喝的爛醉,我就……”
覓芙嘿嘿一笑,“等主子醒來了,我就跟主子将功贖罪去。”
“覓芙,這是什麽?”元德猛然抓着覓芙的手腕。
覓芙拿過一看,砸吧砸吧嘴。“我也不懂,什麽馬掌釘要這麽多,還有最近還需要一批男丁,還需要烈馬,哎!也不知道搞得什麽主意,喏,你看,都好幾年了……”
兩人嘟嘟囔囔的,大清早的,林統領滿頭是汗,他們不懂,他卻是懂的……知府這是要做什麽?不,康王這是要做什麽,知府是康王一脈的人,這是要,造反哪!
林統領心砰砰砰直跳,他必須立刻告知皇上,但是他沒證據怎麽辦?他眸色一冷,他若是能拿到覓芙和元德手裏的東西……
“覓芙!元德!你們在哪兒,主子醒了!醒了!”忽然有人跑着過來,正是權枭的貼身太監元福,覓芙和元德驚惶的對視一眼,将那一沓紙慌慌張張的塞到袖子裏,覓芙跑着往那邊走,卻是太過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什麽東西掉了來,林統領咽咽口水。
元德急聲道,“覓芙你是怎麽可?快快快,主子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
兩人匆匆忙忙的去了,林統領朝四周一看,将你東西撿起,瞪大雙眼,正是那……他雙拳緊握,雙目喜意難以遮掩,得來全不費工夫!
連老天都在幫他啊!登時也顧不上樓子裳醒來的事情,急匆匆的去了。
樓子裳洗漱好從屋子裏出來已經是午時了,他就是看着虛弱點,倒是跟平時沒太大差别,其實他早就醒了,隻是權枭按着不讓他出來,樓子裳也不與他争執,這時候自然是萬事都随着權枭來的,林統領和知府在前廳候着,看樓子裳沒什麽大礙本想多寒暄幾句,但權枭周身氣場實在是太過,沒一會兒就戰戰兢兢的走了。
樓子裳好笑的看着權枭,“吓他們作甚?看一個個跟鹌鹑一樣。”
權枭睨他一眼,挑眉冷笑一聲,還未開口樓子裳就笑着求饒,“你别這麽看我,權枭,我都知道錯了。”
“記在心裏!”權枭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留下輕微的牙印,樓子裳瞪他一眼笑笑,“林統領是怎麽回事,怎的心神不甯的。”
權枭一個眼神,元德上前将原委說了出來,樓子裳聽得撐不住笑了起來,“這樣好,省得權靖總把心思放到你身上。”
說着他扭頭不解道,“覓芙呢?”
“你逃得過,覓芙可逃不得。”權枭手在他頸間輕撫,樓子裳忍不住全身一顫,隻見權枭勾唇一笑,“覓芙最近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本王幫她長長記性!”
權枭表情陰森,樓子裳毫不懷疑自己如果多說一句,覓芙将會更慘,他了解權枭的性子,本來就不喜覓芙與自己過于接近,這次……樓子裳揉揉眉心,好在他知道權枭又分寸,輕笑一聲摟着權枭的脖子軟聲道,“王爺禦下有方,覓芙就要您多多調|教了。”
權枭聞言驚訝的看了樓子裳一眼,他還以爲樓子裳要與他争執呢,沒想到……滿意的笑笑,在樓子裳鼻尖親親道,“放心,本王會給你一個規規矩矩的覓芙。”
樓子裳歎口氣,在他耳邊嘟囔,“可不許在與我生氣了啊,這件事到此爲止。”
權枭失笑,這傻東西,在這兒等着呢,不置可否的在他臀部輕揉,權枭挑眉一笑,咬着他的耳垂道,“看祭司表現了。”
“不正經。”樓子裳輕聲嘀咕,紅着臉埋在他懷裏,滿足的不得了。
這兩日權枭沒事就攬着樓子裳休息,門都不讓出,而等到樓子裳能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了。
但有權枭陪着他也不覺得憋悶,難得這麽清閑,兩人都享受的很,而且這兩日權枭除了親親摸摸之外,倒是沒動他,更是在樓子裳忍不住的時候不讓他射,關鍵是權枭還喜歡挑逗他,當真是讓樓子裳苦不堪言,如今終于走出房門,他不禁大大的籲了口氣。
權枭揶揄的看着他,登時弄得樓子裳臉色绯紅,瞪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權枭看着他别扭的神色,回味的想想這兩日,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挑眉一笑,跟了上去。
近幾日民怨幾乎達到頂點,樓子裳看着那烏壓壓的人頭不由佩服的看着權枭,這要是沒權枭的人在暗中發力,怎麽也達不到這樣的效果,知府更是忙的焦頭爛額,不明白這些人怎麽忽然就冒出來了,爆發了,偏偏有樓子裳和權枭坐鎮,他不敢胡來。
此時看到樓子裳和權枭,不由大恨,暗歎倒黴,面上笑臉迎了上去。
宮中,德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陛下息怒啊!”
“息怒!息怒!”權靖袖子一揮,桌案之上奏折嘩啦啦全部摔在地上,嘶聲怒吼,“這可真是朕的好兒子!朕悉心栽培二十餘年,事事爲他鋪路,結果呢,結果呢!”
“他這是等不及了,要朕的命啊!”
權靖說完一陣猛咳,臉色青紫,一時受不住倒在龍椅之上。
“皇上!”德壽伺候權靖幾十年,此刻撐不住紅了眼眶,跪爬着抱住他的大腿,啞聲道,“皇上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啊。”
“身子?身子?呵呵。”權靖低笑兩聲,将德壽拉了起來,掩眸低笑,“德壽啊,有句話說的沒錯……天家無父子,天家無父子啊。”
“朕白疼了他這麽多年,他竟是被江南屯兵,江南多大的油水,朕讓他掌管,現如今……朕是自作自受啊。”
德壽轉身爲他沏了杯茶,慢聲道,“陛下,如今……可如何是好?肅王還在江南,如今都在傳肅王爲……”
他頓了頓,“可還要處理?”
“處理?!”權靖嗤笑一聲,眸色漸冷,“權钰隻怕等着我來處理呢,到時候他下手除了權枭……還說是朕下的手,得了,你且看吧,權枭回不來了。”
德壽面上滿是驚愕,“陛下,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權靖玩味的笑,“德壽啊,你跟了朕這麽多年,自己用腦子想想。”
說完不再言語,德壽心中一咯噔,失聲道,“陛下,莫不是……”
他說到這裏不敢再說下去,權钰若是殺了肅王,定國将軍定是不會放過他的,到時候定國将軍大怒……康王屯的兵,豈是定國将軍的對手,以卵擊石,莫過于此。
心中一陣後怕,這……果然天家無父子啊。
“皇上,康王畢竟是您疼了多年的兒子,被人蠱惑走了錯路也不一定,要不要提點一下。”
“罷了,這麽多事,從樓子裳中探花小晏開始,到後來覃姗姗那事,獵場之時若不是他心懷不軌……關于權枭那漫天流言到如今,德壽,阮家坐大,本是朕一手培養出來的,如今看來……他們的心太大了些。”權靖抿了口茶,眼中殺意盡顯,“怪不得朕,朕……從來就不缺兒子。”
德壽心中一顫,宮中這天真是要變了,這是要康王和肅王自相殘殺啊。
亥時,京中的天氣冷的發寒,德壽是宮中的大總管,晚上自是不用守夜的,今夜權靖睡得晚他伺候到現在,倒是不困,就是心裏慌得很,這麽多年了……他拎了瓶酒,去找自己的老朋友去了。
“雙禧啊,開門。”
“哎!你這老頭子,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瞎跑什麽?”這開門的正是禦膳房總管,一臉福相,嫌棄的看着德壽。
德壽擺擺手,大步走進去,“拿點下酒菜過來,這大冷天的,暖和暖和身子。”
雙禧是個好說話的,嘴裏嘟囔着卻是到膳房拿了些菜過來。
燭光燦燦,德壽眯着眼灌下最後一口酒,“雙禧啊,我們進宮……說來也有四五十年了對吧。”
“可不是麽。”雙禧嘴裏花生嚼的直響,“當年賣進來的時候,我以爲自己死定了,誰知道……”
說着他看看自己那一身膘,樂得直笑。
這是他最好的兄弟,德壽怎麽可能不了解他,聞言也禁不住笑了起來,他似是醉了,趴在酒桌上,言語異常清晰,“宮中幾十年,招子都磨亮了,雙禧啊,我還記得武帝二十五年,我們還是默默無聞的小太監,那年皇後千秋宴……我,我們不懂事,戰戰兢兢的沒見過世面,打碎了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最喜歡的酒盞,是,是定國将軍笑言‘碎碎平安,皇後娘娘福壽雙禧’,這才救了我們一命……”
“定國将軍心好啊,那麽重要的日子,我們做了這麽大的錯事一人也就挨了十闆子,皇後娘娘覺得‘福壽雙禧’好,我們也有了新名字,這是皇後賜名,後來……後來夜裏,定國将軍還命人送了藥過來,我,我也沒啊雙禧。”
雙禧眼眶一紅,扭過頭擦擦淚,德壽口中呢喃,“我都沒忘,沒忘,老夥計啊,這麽多年……你别說我忘恩負義,我知道你,你比我強,我跟你說啊……”
德壽趴在雙禧懷中也不知道嘟囔些什麽,最後睡了過去,雙禧搖頭笑笑,派人将他送了回去,眸色漸深,王爺所料果然不假,權靖……果然如此啊!
而回到自己屋中的德壽眼中一片清明,手輕放在眼睛上,要在宮中活下去最重要的是識時務,而他……還想繼續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