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範圍之内,似乎有什麽反光的東西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席溫的直覺已經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睜大了眼睛,張開了嘴,而還沒有等他喉嚨裏發出任何的聲音,一股巨大的沖擊波席卷了整棟行政中心大樓,緊随其後地是巨大到恐怖的爆炸聲。席溫的五髒六腑都震動了起來,幾秒之後耳腔陷入了尖銳的嗡鳴,眼前開始發黑……
有人連輪椅帶人地把席溫從窗邊拉了過去,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短暫的意識空白之後,席溫腦袋裏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是:行政樓被炸了。
然而十幾秒過去了,行政樓所有的落地窗都收到爆炸波的影響而顫動着,整棟大樓卻一樣牢牢地站立在大地上。尤金似乎也迅速反應了過來,打開通訊器聯系軍隊。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席溫的眼睛越睜越大,眼睜睜地看見落地窗的那一邊,隔壁的經濟中心大樓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般朝着這邊呼嘯而下,黑夜裏有什麽人站在傾塌的大樓樓頂,卻因爲重力加速度迅速從他的視野裏一閃而過,接踵而至的,是整棟行政大樓的劇烈震動,就像受到了特大極地震的襲擊般,所有的東西都開始搖晃,接着是四濺的火花、尖叫、閃爍的燈光、槍聲……
一分鍾左右,整棟大樓都陷入了黑暗。
應急燈源迅速亮起,幽幽地藍光勉強照亮了整個房間。尤金在和什麽人說話,作爲身體素質相對較差的向導的席溫耳朵裏還在嗡嗡作響,勉強聽出來他說的是:
“……一定趁亂……進來……搜查範圍……“
幾分鍾前還威武地矗立在黑暗中的經濟中心大樓已經徹底地融入了黑夜,透過行政樓反射出的微弱的應急燈光可以看到經濟中心大樓最後剩下的不到五層樓的廢墟,像被什麽東西攔腰砍斷一般,剩餘的部分化成一座不需要通行證的橋梁,連通起本應該戒備森嚴的行政樓。席溫的心髒激烈地跳動着,從他視線裏一閃而過的那個黑影——是艾倫嗎?會是他嗎?
他控制着輪椅重新回到窗邊,經濟中心大樓的上端撞上了大約六七層之下的地方,頂樓的部分看起來已經完全埋進了行政樓裏面。兩棟高樓相撞的震撼的景色看得席溫心驚肉跳,後知後覺地開始冷汗涔涔……從爆炸到相撞,隻要有一環出錯,兩棟大樓都會在瞬間毀于一旦。這個計劃太瘋狂了,根本就不像艾倫的作風。
然而内心的震動卻遲遲平息不了,席溫轉過頭去,正看見尤金朝着他大步走了過來。
“你……”
尤金眼中閃着興奮又危險的光,拉起席溫的右手,精準地少量的藥物推進他的靜脈裏。席溫張張嘴,尤金把食指立在了他的唇上,道:“安靜一會。”
席溫感覺到自己的聲帶連同最後的一點力氣一起慢慢虛弱了下去,開始喉嚨裏還能發出斷斷續續地聲音,很快就變得徹底發不出聲音,隻能用眼神憤怒地看着尤金。尤金把輪椅推到了室内電梯前,從桌上拿起槍,飛快地輸入密碼解鎖。
“夠大膽,夠冷靜,”尤金舉着槍,把席溫推進四面透明的電梯裏,嘴角誇張地勾起,“不過到此爲止了。”
席溫不能動不能說話,像個廢人一樣,心裏面瘋狂地呐喊,卻隻能無能爲力地被尤金推進電梯裏面。他不知道這架電梯到底通向哪裏,尤金把他推進電梯之後自己卻走了出來,合上了門。
十幾秒過去了,電梯遲遲沒有動靜,仿佛隻是一個密封的玻璃隔間。
席溫心急如焚,眼睜睜地看着尤金的精英軍隊迅速以這個房間爲中心布下了密不透風的隐秘包圍圈。不到十五分鍾,席溫感覺到整個視野都亮了起來,和平星a區的人造光系統強行啓動,空中隐約有警笛的聲音,有槍聲從樓下往上,越來越近,像一張大手,一點一點掐緊了席溫的喉嚨……
他感覺到了。是艾倫。
有一根線把他的心纏了起來,随着腳步聲的漸近而收緊。席溫睜大眼,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孑然一身地走進了包圍圈。四周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數十把槍對準了那個孤零零的影子,尤金笑了起來。
“有緣千裏來相會,艾倫老師,好久不見。”
席溫瞪大了眼,艾倫的臉背着光,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表情。他的心髒在狂跳着,他感覺到艾倫的目光劃過了整個空間,最後落在了他的臉上。
讓他覺得背脊發寒的是,他發現能夠面無表情地一敵百的艾倫竟然處于情緒不穩定的狀況……
他焦急地張開嘴想說話,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尤金靠近了一點,沒有握槍的一隻手貼在玻璃上,湛藍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席溫,沖着他低聲說了一句:“等會見,親愛的。”
席溫皺起眉,看着尤金的手按在了控制面闆上,緊接着一直靜止不動地電梯一下子加速了起來,意識到發生什麽了的席溫呼吸一滞,目光焦慮地投向艾倫,嘴唇蠕動,拼命做出了最後地唇語:“跑,跑遠點!”
兩秒後,艾倫從他的視線裏面消失了,他被送到了一個看起來像全封閉飛行器内部的地方。
尤金的副手坐在駕駛室裏面,什麽也沒說,甚至看都沒多看一眼,一言不發地發動了引擎,飛行器運行了起來。
封閉得連外面的聲音都聽不到半分的空間讓席溫湧出一股強大的挫敗感。重逢的激動、焦急、擔憂、無力感和悔恨全部混雜在了一起,如同不斷被壓縮的氫氣,即将臨近危險的爆發點。他眼角帶上了濕意,艾倫被包圍的身影占據了整個大腦,藍鸢帶動着心髒以一個超出人類極限的速度跳動,血液沖刷着血管,咚、咚、咚……
席溫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藥效似乎在藍鸢的抵抗下慢慢失效,過度快速的心跳讓他渾身發熱,五感開始遠離,下意識地張開嘴喘氣……
此時,副手已經穩定住了飛行器,轉過頭,卻看見這個身份敏/感的向導滿面通紅、汗如雨下,頓時吓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開始翻将軍親自備在飛行器上的藥物,乒乒乓乓一陣好找,從裏面抽出一支冰藍色的帶有退燒功效的鎮定劑,迅速注**了席溫的血管裏。
席溫嘴裏發出了痛苦的□□,臉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去,不到十秒鍾就毫無生氣地重新倒進了椅子裏。
副手冷汗都被吓出來了,趕緊伸手去摸他的脈搏,還好脈搏依然在穩穩地跳着。他大松一口氣,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藥劑瓶,隻那麽一眼,剛剛收回去的冷汗又刷地一下冒出來了。
這根本不是鎮定劑,這是甚至可以用來捕獵大型野生生物的強效麻藥……
正常人被靜脈注射這麽高濃度的麻藥絕對不會再醒來,定睛一看,剛才還渾身泛紅的席溫此刻跟瓷娃娃一樣透出了死白色,肌肉也出現了僵硬的迹象。副手手腳都吓涼了,發着抖,再一次去摸席溫的脈搏和胸膛——
奇怪。
不是他的錯覺,這個已經出現了将死之兆的向導的确還活着,而且以這個心跳的力度和速度來看,還活得好好的……
他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害怕,憑着最後一點理智拿起了通訊器,開始聯系目的地處的軍醫。
…………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本應該處于最安靜最黑暗時間段的和平星卻亮如白晝。不僅僅是和平星的軍力被牽動了起來,連瓊森的人事調動都受到了影響,軍事基地少了接近一半的人,被安排在白虎捕捉計劃裏面的部分軍力也被調動了起來。僅僅是一棟樓爆炸而已,副手不明白爲什麽會這麽傷筋動骨。但是他也沒有時間去想爲什麽,急忙忙地把席溫送到了尤金的私人軍醫那邊。
外面被人造光照得一片白晝,房間裏面卻沒有開燈,視線有些昏暗。
軍醫顯然也認識席溫,大吃了一驚:“這是……”
副手簡短地解釋了兩句,軍醫神色嚴肅了起來,把席溫放進了監測艙裏,抽了他的血開始做身體檢查。
副手緊張地盯着他來來回回地檢查,一項一項地看着結果:心跳正常、血壓正常、血液裏麻藥的濃度偏高,但沒有達到緻死的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副手的錯覺,他覺得席溫毫無生氣的臉上慢慢開始有了點人氣。
“你說你注射了多少?”
“25ml的濃縮1109号強效麻藥,絕對不會錯,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會在将軍的藥箱裏……”
“不對啊,”醫生皺起眉,“你看這血液濃度含量,絕對沒有注射那麽多。”
“我肯定沒有記錯。”
房間裏陷入了十幾秒的沉默。
醫生又重新測了一次,這一次,兩人都眼睜睜地看到,血液裏的麻藥含量又降低了。
“這……”醫生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副手先反應了過來:“也就是說,暫時沒有什麽生命危險是吧?”
“對,這個濃度肯定不足以威脅生命,他的各種生命體征也很穩定,過段時間就能醒。”
副手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肩膀。醫生一愣,似乎有點知道他的意思了。全人馬星球都知道尤金跟席溫的事兒,尤金在别的事情上都很好說話,唯獨這件事要是被知道了,他估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果然,副手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醫生自然明白,也用不着多說,點頭表示知道了。副手一顆吊着的心總算徹徹底底地落下來了,又重新抱起席溫,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轉過頭來問:“怎麽營地裏面都沒開燈?”
醫生道:“那邊經濟大樓不是被炸了麽,好像不止是經濟大樓和行政大樓的損失,有人利用那個混亂黑進了系統裏面,黑掉了整個電力系統和通訊系統,現在用的都是緊急的。幸好醫療設施都有緊急供電……”
副手皺起眉,點點頭,重新把席溫抱進了飛行器裏。
收網的前夜一下子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電力和通訊受阻,人事安排發生調動,誘餌昏迷不醒,明天的收網還能順利進行嗎?
更何況,一個星球總部的電力系統和通訊系統在這麽短的時間内被摧毀,看來事情還沒這麽簡單。(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