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初雪母親三人突然聽到咔嚓一聲,相互對視詢問的表情,初雪母親有點不放心,拉開店門,伸出腦袋向外看,見是枯枝被雪壓斷,走出門,撿起那枯枝扔到了一邊,冷得轉身就往店内走,餘光卻是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心裏納悶地閃出兩個字:續東?待及再看時,那身影已是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夜色正濃,冷月無光,續東極力壓制心中如雪的悲意凄涼,走在這條曾經灑滿和初雪歡聲笑語的回家路上。
走過初雪給他買運動鞋初雪要買貴的他要買便宜的的安踏專賣店,走過他總是等在外面初雪喜歡在裏邊逛很久的飾品店,走過他讓服務員從櫃台裏拿出那枚02克拉鑽戒時初雪一臉喜悅的金店……
每走一步曾經的歡快,便是如今萬箭穿心的痛。
走過的過往,不盡悲意陣陣襲來,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難道四年的愛戀轉眼便成煙雲?難道說好的五結婚隻不過是一場圖謀已久的謊言?難道這多半年來辛辛苦苦親手裝修布置的新房隻是在爲他人做嫁妝?
寒風中傳來一曲那英的征服,……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劇情已經落幕,我的愛恨已入土……曲聲如刀,就這樣刀刀割在續東心上。
風中,雪開始無聲無息地落,漸落漸急,愈落愈密,續東的打火機打了很久,蹦出的火星終究沒有燃成他要的火光。
一拐彎,大院門口不遠處,擺夜市的隻剩下兩三家,寂寥地在寒風急雪中明滅的煙火,續東走上前借火,低下頭眯着眼點着煙的續東狠狠地吸了一口,起身吐出的濃濃的煙卻被風吹回他的眼裏,喉嚨裏,續東劇烈地咳嗽着,揉着眼睛。
那攤主看了一眼續東,随口飄過來一句:“這兩天怎麽不見你女朋友了?”
續東内心爲之一震,眸光暗淡出萬分如雪悲意,揉的眼睛揉出一滴淚來。
原來這家正是每次路過初雪都要吃上一份臭豆腐的那小攤,每次初雪都要續東也嘗一嘗,續東都以太臭爲由笑拒。初雪這時總會瞪上續東一眼說:“别看聞着臭,吃起來很香呢!”然後會嫣然一笑,再補上一句:“就跟你一樣!”
續東擡頭看了一眼攤上那一盒盒臭豆腐,似是看見初雪如春的笑容湛然,續東傻傻地苦笑:“來一份!”
“好嘞!要什麽口味的?”
續東一臉愕然:“和她一樣!”
續東想要知道初雪情有獨鍾的臭豆腐到底是什麽滋味,那滋味真的和自己一樣嗎?
拿着臭豆腐的續東又走進風雪裏,放了一塊在嘴裏,卻是心口一陣惡心難忍,又把它給吐了出來,接連又把先前吃的烤魚喝的啤酒一股腦兒全吐了出來。
吐了很久的續東隻覺得要把心吐出來一樣,續東跌跌撞撞地繼續向大院走去。剛走兩步,腳下被什麽東西一絆,撲通一聲,續東重重摔倒在地,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間,續東分明聽到另外一個聲音,一個心碎的聲音。
續東仿佛丢了魂地睜大眼睛,左眼驚疑慌亂,右眼哀傷悲痛。續東雙手緩緩撐起身體坐起,似是一不留神會壓着身下的寶貝一般,坐起,續東的手似是蒼老了歲月顫抖着伸進口袋,顫巍巍地掏出一把碎陶片。
那刻着“初”字初雪交換給他的陶笛已碎成了千萬片,現在就靜靜地躺在他的右手心裏,仿若他此刻碎成千萬片的心,續東的眼裏沒有淚,有的隻是萬千的悲意。
那曾經見證了他和初雪所有悲喜所有思念所有辛酸所有堅強所有守望所有過往的陶笛,現在碎了,沒有人能夠想象,每當他雙手握着陶笛從每一個陶孔裏吹出的是怎樣的溫柔的如山之愛,沒有人能夠明白,那陶笛奏出的每一個悠揚的音符就是他和初雪的每一個故事的回眸凝望……
可是,它現在碎了,碎在他的心裏。
續東右手緊緊握住那萬千碎片,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跌落一個音符,遺失一眸凝望。續東的手在痛,可是他不自知,他以爲那是心痛。
現在,續東的右手正在滴血,從指縫間,從萬千陶笛碎片間,一滴一滴……染紅了雪。
可是碎了的陶笛忽然吹奏起了那首《初雪》,續東的心一顫,良久,才把眸光落在摔在地上的手機上。
續東如墨的眉上薄薄一層雪終究沒有落下,靜靜地聽那曲《初雪》,不爲所動,即便此刻的電話是初雪打來的,即便是初雪向他道歉承認撒謊的,即便是初雪告訴他“晚安”的。
續東閉眼,面前是初雪對那男子的親昵挽臂,溫柔倚靠,還有那深情一望……
雪越下越大,血漸滴漸濃……
那《初雪》的手機鈴聲響了一重又一重,每響一重,電話的另一頭的姬冰怡眸光裏的幽怨就多一重,她的怨正如她此刻隔窗而望的雪,漸濃漸密……
可是,姬冰怡的右眼忽然狂跳不止,驚慌失措驚疑不定的姬冰怡披上大衣奪門而出,一路小跑至大院門口,望着一如雪人的續東,姬冰怡驚詫不已,一邊走向續東一邊數落着:“你這是摔倒了嗎?”“哼!惡有惡報!還不起來啊!難不成讓姐扶你啊!”
話未落地,姬冰怡的目光已經落地,觸及續東身前雪地上摔落的手機,還有那抹雪地上分外刺眼的殷紅
姬冰怡啊的一聲:“怎麽了?續東!”“你的手?”
續東仿若一尊雪雕坐在地上不聞不動不思不語,姬冰怡知道這頭豹子受傷了,而且這是她見過續東傷的最重的一次,姬冰怡不吭聲,忍着續東嘔吐留下的惡臭,拾起續東的手機,拉着續東的胳膊:“走!我們回家去!”
續東不說話,姬冰怡也不說話,帶續東直接去了自己的房子。
進了屋,安置好續東坐在沙發上,姬冰怡取來熱水,這才仔細地看了一眼續東受傷的右手,盡管她不知道那些碎陶片是什麽,但任誰都知道一個正常人不可能無端地在深夜握着一把碎陶片,任憑其割破自己的手。
姬冰怡小心翼翼地掰開續東的右手,取走碎陶片放在茶幾上,仔仔細細地用熱水給續東清洗那冰冷僵硬的手。
姬冰怡很冷靜,她知道能讓續東受傷至深的人隻有初雪,至少目前隻有初雪,她還不至于自戀地認爲續東是因爲傷害了自己才會如此,所以姬冰怡不說話。
姬冰怡又取來急救箱,仔仔細細地爲傷口消毒,上藥,包紮傷口,待一切處理完畢,這才擡頭憐惜地看着續東。
續東疲憊至極,喝了幾口熱水,點了一根煙,靠在沙發上,閉上眼,任憑這兩日來所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來回遊弋,由得初雪父母服裝店内那一幕決絕的驚豔悲傷肆無忌憚地在虛空中反複上演。
想着想着的續東許是太累,許是不忍直視那一幕,竟是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姬冰怡怕燈光太刺眼,把燈的光線調成柔光,怕聲音驚擾了續東,關了續東的手機,然後給續東媽發了個短信,說續東在樓上,讓他們不要擔心早點休息。然後姬冰怡就坐在燈下,就這麽靜靜地注視着熟睡的續東。
續東的眉很重,如墨似漆地橫在兩隻稍嫌有點小的眼睛上,棱角分明的臉上嵌着的嘴角微微翹起一抹堅毅。
姬冰怡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心道:這個小冤家還真是耐看!
當目光落在續東的衣服上時,見續東身上的衣服有些潮濕,還有嘔吐灑在身上的污漬,摔落在地上粘着的泥土,姬冰怡微微皺眉,小心翼翼地給續東把外面的運動服脫去,又從卧室拿了一條毛毯蓋在續東身上。
這才輕手輕腳地走進衛生間,關上門,去洗續東的衣服。
當掏續東衣服口袋的東西時,姬冰怡發現續東上衣右邊口袋裏還有一些碎陶片,凝眸間神思千轉,姬冰怡又把茶幾上的碎陶片也拿進衛生間,洗去血漬,和那些口袋的碎陶片仔細地拼湊在一起,竟是她熟悉而又陌生的陶笛。
說熟悉,是因爲姬冰怡當然記得續東還是初三的小屁孩的時候就給自己吹過這個東西,說陌生,是因爲姬冰怡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聽續東給她吹過陶笛了。
姬冰怡心底一絲甜蜜苦澀地泛起,目光定格在一片碎陶上刻着的那個“初”字,心裏猛地一抽,手指便被那片碎陶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瞬即湧了出來。
姬冰怡咬牙,在心中劃了一個“恨”,出去找了一片創可貼貼上,又拿了一個小盒子回到衛生間,把所有的碎陶片放進木盒内,冥思了片刻,拿着小木盒回到卧室找了個隐秘的地方藏了起來,這才去把續東的衣服揉了,晾在陽台上。
回到客廳時姬冰怡的鼻尖沁出幾星半點的細微汗珠,看了許久續東,許是看累了,替續東蓋好,這才回屋去睡了。
隻是第一次和一個異性同處一屋,即便這個男人是自己的心上人,姬冰怡依然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天,天剛亮,續東睜眼,起身,發現自己躺在姬冰怡的沙發上,再看自己的外套也是不見了,身上蓋的是一條淡淡香氣的毛毯。
續東這才想起昨夜的情景,一臉尴尬,不由得探頭向卧室的門看去,恰好,姬冰怡穿着粉紅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東子,今個去不去别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