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能準确的說上來到底是哪裏讓我感覺不對勁兒,但是面對這麽一群鬼魂,林入畫就算是主動邀請他們來的,也不應該笑成這樣。
畢竟林入畫這個深藏不露難以捉摸的女人也是不經常露出這麽樣式兒的笑容的。
就連我看到她的笑容那都是屈指可數的,平時裏的她大多數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偶爾也是會從眼神裏流露出來的疲憊抑或是溫柔。
但她今天這麽個表情顯然是不正常的,這裏面,一定藏着什麽我不知道的陰謀。
雖然再三叮囑過老唐嬸子如果沒有那個膽子可千萬别往窗戶外面瞅,不然怕是會吓破了膽,畢竟也是上了年歲的人了再吓出個好歹的可就不好了,尤其吓散了魂可就是個麻煩事兒了。
可是畢竟是自己的親閨女的婚禮,雖然這婚禮也着實是特殊,但是已經認定爲死亡的人了卻在今日又得以以另外一種方式相見,說不想看那是假的,畢竟人都有好奇心,越是不讓做的事情就做想去逾越。
尤其這是當娘的身上掉下來的親肉肉喲。
奶奶想去阻攔着可是猶豫了半下卻又沒有,畢竟奶奶是不希望再看到這個村子有人再出事的了,不過奶奶也是理解唐嬸子的,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親閨女出嫁,就算是再怎麽害怕都得提起膽子,要不錯過了會遺憾一輩子的。
當娘的這一輩子不就盼着自己的閨女能有個好歸宿。
人啊,就是賤的。
要不怎麽說好奇心害死貓呢。
唐嬸子也不想動作太大被林入畫發現,畢竟她不想讓林入畫覺得自己是一個不聽話的人。在他們的心中,林入畫就是女神仙,是活菩薩,菩薩說的話哪有敢違背的理兒。
可是做娘的終究不甘心啊……
那麽俺隻偷偷瞧上一眼就行了,唐嬸子這麽想着,于是她偷偷的掀開了釘在窗戶上邊的被單子。
霍——這一看是差點沒把唐嬸子給驚過去,那麽多的鬼都擠在院子裏搶紙錢搶香燭,着實是有些吓人的,還有那些村子裏的已經死了多少年的人了還能扒拉開眼皮子又見着,這一吓可是讓人心都突突了。
“他趙嬸子——這——這都是鬼啊——”唐嬸子立刻松了手,窗戶簾子也就這麽重新蓋上了。
她一邊後退一邊叫我奶奶,聲音裏透着複雜的情緒,說不出是驚訝還是慌張:“這林家丫頭的本事是真通天大啊!這麽多的鬼就聽她一個人的話真是厲害啊!”
“唉,這不是作孽麽。”奶奶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麽了,握着唐嬸兒顫抖着的手默默閉上了眼睛。
讓死的人不得安生,在農村的老一輩人裏,就是作孽,是對死去的人的不敬。
可是沒有辦法,把這些鬼折騰出來的是林入畫。
在全村人的眼裏,這個林家丫頭可是有着通天大的本事的,愣是誰今天在這個院兒裏看到自己家的死去了的親戚站在這兒都是不敢吭一聲的,畢竟這個女神仙做了就一定有做了的道理。
唐小灣穿着鮮紅的紅嫁衣和張嘯就站在林入畫身邊兒,看着這滿院子争搶的場面,也是說不上是熱鬧還是林入畫的計謀得逞。
狼多肉少,沒多大一功夫,我手裏的香燭和李大川老唐叔手裏的紙錢就都空幹了。
看着這些餓鬼意猶未盡的模樣,我背後一涼,突然在這堆鬼裏感受到了兇意。
林入畫背着手站在門口兒也沒有再說話。
稍微有些本事的餓鬼争得香燭多了享受了這種“有飯吃還不用掏錢”的感覺,就更貪婪,想要更多的香燭和紙錢。
沒争得多少的鬼看着屋子裏頭目光也變得虎視眈眈起來。
我終于明白爲什麽林入畫要一直站在門口了。
她是顧及着屋裏的兩位老婦的安危。
“既然你大方的請客,就應該多掏出來點讓我們吃飽,這半飽半餓的,你這不是哄我們玩呢麽!”這鬼群裏有鬼先開了口,大家夥兒就都跟着一言一語的吵吵了起來,院子裏頓時變得吵鬧無比,這鬼話終究是比不得人話好聽,這一院子跟蜂子似的聲音竟然也是有着刺耳的。
林入畫還是沒有再說話,任憑這些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暴躁抗議。
看林入畫那個淡定的模樣,氣定神閑中還帶着些許的笑容,這會也說不上是諷刺還是和善,不過就我眼裏看來,她的表情更好像是在挑釁“丫的老娘就不給你們香燭了,有本事來打我啊!有本事來打我臉啊”的感覺。
我以爲林入畫這一直沒有想說話的态度是準備任憑着這些鬼玩意胡鬧下去了。
可是吵鬧之下必有争端。
那個貪婪的沒有滿足于眼下已經分食的一幹二淨的香燭的餓鬼此時已經仗着自己的塊頭更大一些撥開前面的鬼影子,走到前面來。
這個架勢大有揭竿起義的味道。
“我說,你個小丫頭想要拿香燭和鬼訂下契約就應該把我們都滿足了吧,你這整的我們說飽不飽的你讓我們怎麽給你做事兒。”
“呵呵,沒想到你還挺聰明。”林入畫雙眉一挑,竟然對他稱贊了起來。
不過這個稱贊聽起來還是諷刺的味道更多一點。
“你耍我們?”
林入畫的這個諷刺的意思已經溢于言表了,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對這些無辜的鬼這幅态度的林入畫,畢竟林入畫一直跟我強調的是不管是神是鬼都是有靈魂的,都要平等相待。
當然,該另算的還是要另算的,就比如那個黑衣服的男子。
“你耍我們?”……
“我們好歹也是死了十幾年幾十年的鬼了論年歲都能做的爺爺輩兒了你竟然耍我們?”……
“對!咱們被一個毛頭丫頭給耍了傳出去多丢人!”……
“不能放過她!”……
“……”
很明顯,林入畫的态度已經默認了剛才那個壯實的男鬼所說的“刷了他們”的事實。
而這一下子可是把一院子的餓鬼給惹毛楞了,不管是吃飽的還是沒吃飽的都一茬接一茬的争議起來,有的甚至躍躍欲試想要把他們眼前的我們一并撕碎了好給他們果腹。
可是,問題在這兒,一個女娃子氣定神閑的站在那看着一院子叽叽喳喳的鬼叫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倒讓那些鬼有些懼怕了,一個人挑一群,要不是有兩把刷子愣是誰也不敢這麽做的吧?
而且,村兒裏來了一個神仙一樣的女娃娃是通天通地都有所耳聞的,這些鬼雖然不滿的情緒高漲,但也隻限于在原地高漲着,畢竟死已經是很慘的了,外一這女娃子真要是個大羅神仙,那一揮衣袖就叫他們魂飛魄散了豈不是更慘了。
所有的鬼都不傻,畢竟生前爲人的那些小伎倆心裏還是有一些的,誰也不敢冒失失的沖上去,于是激烈的情緒高漲了一會聲音也就降下來了。
院子裏竟然安靜的就像别人家的院子一樣。
“吵夠了?”林入畫對眼前的狀況似乎很滿意,這會子才慢慢開了口。
“……。”剛才一個兒個兒那麽牛氣的鬼們這會竟然沒有一個敢搭話的。
“那現在可以繼續讓新人成親了?”
院子裏依舊是沒有一個敢搭話的,有的身軀弱小些的鬼竟然把頭都低下去了不敢再正視林入畫。
其實後來我也問過林入畫,那麽多的鬼魂你一個人壓着就不害怕麽?
林入畫很坦然的回答我,怕啊,可是你越怕他他就越禍害你,你表現的不害怕他他倒是不敢怎麽樣你了,他也會自己琢磨你爲什麽不怕他,琢磨琢磨着他就把你想象成神仙了。
原來隻是一場心理戰,我不得不佩服林入畫氣定神閑眼神中又不失威嚴的模樣,換做我這一院子的鬼一開腔怕是我腿就吓得軟了。
看來我要學的東西還不止隻有道法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