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卻沒有什麽躍動的感覺。
難道是我的錯覺?我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往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可從胸口傳來的悶痛和短時間大量使用靈魂力所造成的昏沉,讓我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踉跄後退了好幾步,直到靠在了柱子上,才感覺舒服了一點。
瓢潑大雨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天空中卻再無雷聲傳來,之前那一片赤紅色也散去,隻是顯得天色更加的暗沉。
難道天劫就這樣結束了嗎?我站在風雨中,心中充滿了僥幸的感覺,我完全沒有想到原來天劫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但此刻我更在意的是師父本命陣印的變化,喘息稍停後,我又仔細觀察感受了師父的本命陣印幾秒,事實證明它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
我有些失望,當然也不會真的傻到以爲那陣印之上的粗陋麒麟會活過來,如果之前看見的不是我的錯覺的話,唯一能解釋如此現象的,不過是陣印中的力量在流動,才會産生這種‘活靈活現’的感覺。
我之前控制着陣法,自然很清楚沒有激活過師父的本命陣印,怎麽會有力量的流動?若然真的它的力量自然的流動,我會下意識的以爲是師父又留下了什麽玄機?
我太過想念他,就算是這種特殊的,無聲的交流,也算是一種寄托吧。
但是并沒有...我微微歎息了一聲,以爲一切就此結束了。
辛夷的房間依舊安靜,大門緊閉,仰望天空,那隻弱小的狐影已經不見,但我能感覺到它‘藏’進了那醜陋的狐尾之中。
也不知道辛夷何時會醒?天劫應該過去了吧?想到這點,我的心情稍平,同時又帶着期待緊張,些許的悲傷,說不出來什麽滋味,下意識的就伸手去衣兜,想要摸出一支煙,點上然後靜靜的等待。
可當手伸進衣兜後,我才有些好笑的發現,如此狂風暴雨,衣兜裏的煙已經碎成了一堆煙沫子。
“真是...”我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煙沫子,卻不知爲何,心中始終不能真正的平靜等待。
風莫名的越發大了,吹得我都隐隐有些發冷,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天空,看見這狂放的風在一點一點的吹散空中累積的雲層,眼看着已經把這厚重的雲層快吹散一半了。
這是自然的吧?天劫過後,劫雲自散。我用常識對自己說道,但心中開始莫名的焦躁,同時又湧起了陣陣疲憊。
我不想自己這樣胡思亂想下去,盤算着收起了師父放在陣中的本命陣印,若此生真的還有那麽一絲絲機會能相見,我想要親自交給師父。
對于明陽門一脈來說,本命陣印就相當于是半條性命,若本命陣印碎裂,自身也會受到損傷。
我沒有再過多想,就朝着師父置放本命陣印之地走去,但我沒有想到的是,這狂風竟然大了一個誇張的程度,就連我頂着狂風前行,都感覺到了一些壓力。
不過十幾米的距離,我竟然足足走了十幾秒,這風要是放在尋常的世界裏,怕是連人都能吹起來!
我如此的感慨着,蹲下,眼看就要一把握住了師父的本命陣印。
卻忽然覺得頭頂的天空明晃晃的,刺眼的要命!
我的心幾乎是不受控制的一沉,連我自己也說不上是爲什麽?我沒有抓着陣印,卻是擡頭朝着天空看了一眼。
劫雲散了!!可是,那劫雲之下一片帶着陣陣紫意的亮紅天空...是什麽?我感覺到窒息,真真切切的窒息感!
是辛夷要醒了麽?我如此想着,找不出别的答案,而在這時,我也伸出了右手,想要抓住師父的本命陣印。
“住手!”一聲艱難,嘶啞,似人聲卻又很别扭的聲音從辛夷的房間傳來。
這個聲音如此的陌生别扭,當它傳來的時候,我下意識的一驚,辛夷的房間裏何時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人,我卻不知道?
“誰?”我低呼了一聲,卻是沒有再碰師父的本命陣印。
随着我的詢問聲剛落下,‘吱呀’一聲,辛夷的房間竟然打開了,從中傳出了一股磅礴又神秘的氣息,仿若有着生命一般在躍動。
而這樣的氣息隻是流露出了一絲,我就敏銳的感覺到從天空之中傳來的那種窒息感更加深厚了一分,幾乎壓制的我不能正常呼吸,隻能深深的喘息。
‘啪’的一聲,辛夷的房間隻是洞開了那麽一瞬,大門又關上了,卻是從辛夷的房間中走出了一個怪異而瘦小的身影。
“這是...”我顧不得胸口的悶痛,猛然站了起來,下一秒,淚意竟然不受控制的猛然脹痛眼眶。
不能,如若真的流淚了,才是最大的不敬吧...我鼻子酸的要命,隻是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身影。
是的,乍一看我根本不能認出她是誰?若是千百年前還身爲聶焰的我看見了她,怕是已經一劍斬去。
分明就是未化形,卻快要化形的狐妖!
可是那熟悉的衣袍,那帶着絕望感的沉靜氣質在告訴我,眼前這個陌生的身影就是芸姨。
我無法去描述此刻我所見的她,她也一定不願意我在内心對她此刻的樣子有任何的描述。
已經沒有了人樣,完全狐化的臉,勉強還能維持着站立的人形,可是已經...已經掩蓋不住身形也快化狐...
我捏緊了拳頭,盡管早已經知曉就是這樣的結局,但中途讓我看見這一幕,終究是心酸難忍。
别的我不明白,對于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芸姨,我隻是明白一點,她這一生摯愛一個男人,牽挂信任幾個師兄,依賴崇拜一個師父,還挂念遺憾沒見過的幾個徒孫。
她,隻是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如此順理成章的想法,最終命運給出了如此的結局。
我眼睜睜的看着,豈不是殘忍。
她,因爲狐化,就連發出人言,都變得如此困難了。
我低頭,又擡頭,鼻息變得沉重,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可是芸姨已經狐化的雙眼之中沒有任何的情緒,反而透着絲絲的欣慰與解脫。
一揚手,芸姨把一件小小的物事抛給了我,我伸手接住,發現是一個瓷瓶。
“天..劫未完,你,你師父的本,本命精血。”隻是簡單的幾個字,芸姨說得如此困難,感覺用力的輾轉于喉間,才讓它不至于變成野獸的嘶吼。
我的手微微的顫抖,握緊了瓷瓶,青筋畢現。
芸姨卻已轉身又朝着屋内走去。
“芸姨...”我不由得喊了一聲。
芸姨的腳步一頓,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目光卻不是停留在我的身上,而是停留在這天地,停留在這每一株充滿着生機的花草,甚至空中的雨滴上。
我終于發現了芸姨眼中的一絲留戀,我明白,這留戀是因爲,當她再出來面對這個世間時,她已經不會有任何的屬于人類才有的感受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隻有心中湧起強烈的凄涼心傷。
芸姨卻已經回頭,轉身,開門,随着大門的緊閉,消失在了門口。
我帶着說不出的憤怒,赤紅着雙眼猛地的望向了天空!
沒有結束,還沒有結束?!就算付出這樣的代價,你還是不肯結束嗎?一定要看着一切的犧牲和努力付之東流你才肯罷休嗎?
天空自不會給我答案,反倒是在這個時候,一道紫金色的閃電陡然出現,如同一株巨大的珊瑚把整片紫紅色的天幕撕裂的四分五裂。
那股之前隐藏的,讓人窒息的力量終于出現了了,幾聲悶響滾滾而來,一個個雷球滾動着開始成型。
受到了這股力量的刺激,之前那躲在醜陋狐尾裏的狐狸虛影再次出現,比起先前要好上了一些,但終究好的有限,隻像是一隻漂浮在空中的正常大小的狐狸。
這身影在天劫的龐大威壓之下,顯得是如此的可笑。
第一次,它不再是驕傲的,桀骜的,而是一種認命的,無奈的,隻是不想退縮的感覺。
可是,我卻一點都不想認命。
我拿起了手中的瓷瓶,撥開了瓶塞,從芸姨把這一瓶師父的本命精血交給我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師父最後的安排。
本命陣印,當然要陣印相連之人才能徹底的發揮它的力量,但發揮最終極的力量,也需要以精血爲引。
如若本人不在,要徹底的發揮本命陣印的力量,那就是用大量本人的本命精血才驅動陣印。
除此之外,再無它法可以徹底的發揮本命陣印的終極力量,就算我掌握那套訣印也不行。
本命精血!這小瓷瓶中有小半瓶的量,那幾乎就是兩個普通人全部本命精血的量。
而師父身爲修者,就算有辦法去蘊養本命精血,那也是...我想起了師父的臉,忽然間就明白了,身爲修者的他爲何如此蒼老。
原來,他早就爲了這一刻,在一點一點割舍自己的生命,誰不知道本命精血就是一個人的氣血,也是生命之源?
此時,我也看見了眼前師父的本命陣印,再一次的出現了那麒麟快要活過來的感覺。
一切到了此刻,再明白不過了,陣印中的力量是被這一道雷劫給勾動的,剛才我看見的并不是錯覺。
本命陣印似乎對這九雷劫有特殊的感應,從剛才它就感應到了雷劫并未結束。
原來,師父的本命陣印也是爲這一刻所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