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新人


皇後一直稱病,選秀一應差事都不過問,直到殿選前兩日也未曾見病愈,殿中省便遣人來問林雲熙,殿選那一日該如何安排處置。

秀女殿選向來都是聖人皇後親閱,除非中宮無主或是病重才由嫔妃協理。林雲熙不願去請示皇後,轉頭先問了慶豐帝。慶豐帝卻對她道:“宮中隻有你與麗修容爲主位。皇後既然卧病,你與方氏都可替朕分憂。”

這就是欲分皇後權柄了。

林雲熙想了想,到底沒有應承下來。她入侍不過三載,膝下雖有一子,但遠未成年,在宮中根基不比皇後深厚,此時擺明了車駕與皇後争先,着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慶豐帝也就是這樣一提,并不強求。

然而到了殿選前一晚,慶豐帝忽然腳下跟滾了風火輪似的進了昭陽殿,跟着他的内侍宮人一溜煙小跑着才趕得上,個個躬身低頭,大氣不敢喘。

他臉上看着不露聲色,大步邁進來卻氣勢洶洶,一路上宮人們跪下問安連眼角餘光都不帶晃一眼的。後頭的内侍們又穿着深色的衣裳,簡直像一片陰森森的烏雲翻湧奔騰而來。

林雲熙正在喂壽安吃甜羹,她晚膳用的少,又叫小廚房添了一碗鮮蝦馄饨,不由吓了一跳,她還從來沒見過慶豐帝這個樣子。更不敢單獨留着做出氣筒,抱着兒子給他行禮。

壽安一點兒都不怕,仰着笑臉伸手要抱抱,還一個勁兒得喊:“阿爹!阿爹!”

慶豐帝眉心果然松動了兩分,把壽安抱起來掂了掂,面無表情道:“重了。”

林雲熙跟着笑眯眯道:“他如今不單吃母乳,又長了牙,面食和粥都能用,胃口好得不得了。沒兩個時辰就嚷着額。”

慶豐帝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盞,“你陪他一起吃?”

林雲熙笑道:“剛好有些餓了。馄饨是今日新送來的活蝦裹得餡,滋味鮮甜,聖人要不要也用一些?”

慶豐帝道:“那就叫他們上一碗。”

林雲熙便命碧芷去吩咐小廚房。

壽安乖乖坐在慶豐帝懷裏,林雲熙就端來甜羹繼續喂他。一碗甜羹見底,慶豐帝臉上的神色仿佛也散了,壽安靠着他爹上下眼皮子開始打架,慶豐帝反倒柔和了面色摸摸兒子的額發、小臉,試試他手腳的溫度,冷聲囑咐乳母道:“夜裏風大,小心把窗戶關緊了。殿裏不準點香,皇子的紗帳裏要是有一隻蚊蟲,就不必伺候了。”

吓得乳母直冒冷汗。

出了一口郁氣,慶豐帝目中冷冽之色微有緩和,自袖子裏取了一塊明黃的綢絹扔在榻上,淡淡道:“找個爐子燒了吧。”

那明黃的絹子一面繡五爪盤龍雲紋,被揉做一團,露出些許的另一面上字迹工整,甚至連玉玺的紅印都蓋上了,竟是份已經拟好的聖旨!

林雲熙心中一凜,一邊朝着青菱微微示意,飛快瞟過一眼上頭的内容,隻隐約見到幾句:“……程氏女,柔嘉居質,婉嫕有儀……載符堯女之祥,克葉周姬之德……佩環有節,清風早肅于公宮;蘭茝騰芳,令範允符于内則……著封懿甯郡主……”

她不敢再看,隻将綢絹小心拾起來,細細撫平疊好。

青菱極爲伶俐地領着兩個内侍,捧着茶爐茶具等輕手輕腳地進來安放在側,擅長烹茶的内侍就地煮水洗盞,取杯分茶,手法行動如流水,賞心悅目。

慶豐帝看了一眼,林雲熙便起身過去,默默在那内侍的指引下親自提着茶壺沖水,順手将綢絹扔進了燒水的紅泥小爐裏。爐下燒着幾塊炭火,火苗一竄,那綢絹很快就燒個精光。

内侍烹了茶,穩穩當當地遞到林雲熙手裏,收拾了東西下去。

林雲熙便親自奉了茶于慶豐帝,笑道:“這是今年新貢的龍井,您嘗嘗?”

慶豐帝接過來微微抿了一口,對林雲熙道:“你一向不愛品茶,哪裏尋來的能手?可不比朕禦前的人差。”

林雲熙“噗嗤”一笑道:“哪是什麽高手?聖人送了我好些茶葉,這是前兩年送大紅袍那回一并送來伺候的。原都是您使喚的人,換了個頭面聖人就可這勁兒得誇,可見送來的時候是割了愛了。”

慶豐帝想起林雲熙送他大紅袍那會兒鬧得笑話,眉間松快了兩分,打趣道:“都說借花獻佛,你這都借到佛陀眼皮子底下了,可見心不誠,糊弄朕來着。”

林雲熙輕輕瞋了他一眼,道:“他除了給我煮茶,就隻伺候過聖人。換做旁人來,我還舍不得叫您給的人動手呢。這還不夠誠心,我就隻有把人恭恭敬敬地給您送回去了。”

說笑一陣,正好小廚房送了馄饨來,兩人默默對坐用了,又各自看書練字,快到亥時,慶豐帝才命人備水歇下。

次日即是殿選,皇後反倒傳了各宮嫔妃晨昏定省。請安時皇後臉上氣色尚可,隻是兩頰削瘦,倒真有幾分病容憔悴的模樣。

這一日殿選直到夜色露濃才甄選完畢,林雲熙雖不得見,但杜尚宮早派了一個口齒伶俐的宮女阿莺一遍遍給她來傳話。秀女們如何談吐行事、陛見禦前,說的活靈活現,她聲音溫和清脆,言辭又活潑,并不叫人膩煩,既說名門氏族的秀女德容端莊,也把一些品性低劣的秀女争風吃醋、恃強淩弱之舉娓娓道來。

林雲熙算受了杜尚宮這份人情,一邊聽,一邊和杜尚宮送來的那份名冊對照,心裏慢慢有了底。她也暗中命秦路派人去打探,隻是沒有阿莺說的那樣清楚罷了。

又見阿莺說了半日,便命人封賞,還讓青菱包了些潤喉的花茶藥材給她,和和氣氣道:“辛苦你說了這麽久。”

阿莺露出個腼腆溫柔的笑,帶着幾分感激道:“謝昭儀厚賜。奴婢以往也替尚宮到各處傳話,獨您賞了藥材。昭儀體恤仁厚,奴婢銘感于心。”

本屆秀女中不乏出身名門的氏族貴女,除了程氏、楊氏等有意送女入宮的世家,如蕭、崔、李等不少女子參加閱選,隻是得到慶豐帝欽點記名的不多,也未聽聞聖人有十分中意的人選,留下的大都指給宗親或是頒下恩旨賜婚,最終得選入宮的秀女不過七人。廷尉卿程和之女程沅身份最高,而其餘世家中除卻楊氏、崔氏旁支各有一女入宮,就隻有四名家室普通的秀女當選。

林雲熙細細問了阿莺幾句秀女的性情容貌,阿莺笑盈盈道:“旁的不說,隻楊家娘子與一位秦娘子容貌姣美遠勝諸人。秦娘子之父是賀縣功曹書佐,更不比杜氏、劉氏、于氏是官家出身,可見其貌美。隻是容色再美,仍不及昭儀萬一。”

青菱斜了她一眼,微微笑道:“能得選入侍宮中,這幾位秀女必然有過人之處。”

阿莺自知失言,忙道:“奴婢蠢笨,哪裏及得上姐姐在昭儀面前侍奉,眼光自然不比常人。”又見林雲熙垂目喝茶,并不出聲,便不敢再留,低身一福道:“待秀女封分寝殿入宮,奴婢再來與昭儀請安。”

告辭去了。

青菱輕輕哼了一聲,道:“她倒是伶俐得很。杜尚宮要是有她一半的聰明,哪裏還會被皇後娘娘壓得翻不得身!”

林雲熙“嗤”一聲笑道:“這話你倒說對了。杜尚宮若像她,裴尚宮不得早早剝了她的皮,還要皇後娘娘操什麽心?”轉頭吩咐秦路道:“去跟杜尚宮說一聲,她手下這宮女十分能幹,給她尋個能顯得出來的好差事吧。算是謝她今日辛苦。”

秦路應了,青菱頗有些不甘,碧芷扯了扯她的衣袖,笑道:“你生什麽氣?所謂君子可期,小人難纏。這樣無知輕狂的人,遠遠打發了就是。若發落了她,來日她嫉恨在心,暗中使壞,就算咱們不懼她,也是一樁麻煩事。”

青菱方轉了神情,半是慚愧道:“姐姐說的對,倒是我隻圖一時之快了。”

待三日後杜尚宮帶着人來請安,身邊跟着的卻是一個二十出頭,看上去十分穩重妥帖的宮女名爲秀紋的了。

青菱多問了一句,杜尚宮也不見怒色,柔聲道:“前兒宗親裏有位王太妃庶孫及冠,把阿莺要了去做教引姑姑。能侍奉親王之子,也是她的福氣了。”

青菱碧芷唬了一跳,林雲熙心頭也略微不快,她隻是想調開阿莺,卻也沒有叫人把她送出去爲妾爲婢。但木已成舟,也不好再說什麽,面上還是笑道:“這一去隻怕她難再回宮了。我與她也有一面之緣,既是出門的意思,你替我賀一賀她。”

叫青菱封了一份銀子,幾件钗環首飾并兩匹緞子讓杜尚宮帶去。

杜尚宮福身謝道:“難爲娘娘念着她。奴婢代阿莺謝娘娘賞賜。”撩開了不提。

杜尚宮是來說諸秀女分封寝殿的事,一向都是尚宮局先拟了折子定下各人住處,再一層層向上回禀給皇後、聖人,若聖人或皇後有另外吩咐,自然要改過來,最後确認帝後首肯無誤,才會開始打掃宮室、分配人手。

杜尚宮道:“宮中嫔妃不多,倒有許多宮室空下來,住着人的也沒住滿。和立政殿最近的三宮六殿,除了皇後娘娘的重華宮,隻有娘娘住了昭陽殿,神仙殿、延年殿又隻用作設宴歡慶,其餘的都空着。皇後娘娘一早吩咐了程家娘子身份貴重,特意要尚宮局先把合歡殿整理出來給她,其餘嫔妃隻說循例安排就是。”

林雲熙聽了微微笑道:“可不是,程娘子得太皇太後看重,你們是得好好辦差。”又見杜尚宮笑得溫柔和婉,帶着十分的恭敬,似有未盡之意,心下明了,便道:“皇後娘娘叫你們循例安排,你們按着往年的例子就是。”

杜尚宮忙笑道:“是。楊、崔兩位娘子氏族出身,尚宮局便将她們分在常甯殿和披香殿,再有秦、杜、劉、于四位娘子,秦娘子住安處殿,劉娘子杜娘子和于娘子住含章殿。”

林雲熙略有些疑惑,道:“我記得披香殿原先是靜貴儀住着?怎麽又分給崔娘子了?”

杜尚宮笑道:“披香殿正殿一直空着,原先東配殿住着蕭充容,靜貴儀住西配殿。後來蕭充容沒了,靜貴儀一向侍奉皇後娘娘勤勉,自行宮回來又才小産,皇後娘娘說披香殿陰氣重,不利于貴儀休養,得做了法事才能住人,便叫靜貴儀先搬去了永甯殿。後來披香殿雖重新修整,但也沒再搬回去。”

林雲熙搖頭笑道:“我不常和宮中嫔妃來往,從前聽過一耳朵,竟也忘了這回事。”

杜尚宮道:“皇後娘娘素來體貼待下,永甯殿離重華宮近,左右連一盞茶的時辰都不用,自然更方便照看一二。”

林雲熙挑一挑眉,放在眼皮子底下,可不是更容易掌控。複又想起一事,狀似無意問道:“當初給靜貴儀調理身子的是哪位太醫?皇後娘娘看重的人,怎麽也該是名目上的禦醫問診才是。”

杜尚宮笑道:“皇後娘娘素日倒常召孫院判診脈。至于給靜貴儀看診的,應是徐太醫,他也擅婦嬰之科,如今與李太醫正領着差事給皇長子調理身子呢。”

林雲熙“哦”了一聲,隻笑道:“孫院判确實好醫術,可惜等閑請不動他。給我請脈的姜太醫也不算差,隻是開了調養的方子吃着卻不大見效。”

杜尚宮忙恭維道:“娘娘鳳體康健,又年輕,必能再添一位皇嗣。”

林雲熙瞥了她一眼,心知她誤會,隻含笑不說破。

晚上慶豐帝留宿,便拿此事當玩笑說與他聽,“這下可好,我不過一句閑話,杜尚宮回頭不會跑遍太醫院請人開方子吧?您還說得有個伶俐的人服侍才好,可聰明人想的多,隻怕我這臉丢得滿宮都是了。”

慶豐帝“哈哈”大笑,捏捏她的鼻尖,耳鬓厮磨,親昵道:“京中命婦爲了讨一張生子秘方,哪個不是求神拜仙的?有人給你跑腿,你還不樂意。”

林雲熙漲紅了臉,一面躲他,一面笑道:“壽安還小呢,我哪有心思再養一個?”

慶豐帝心頭微微一熱,親親她的眉梢、鬓角,含混道:“總有乳母看顧,你得在給壽安添些弟妹才好……”

慶豐帝一連三日宿在昭陽殿,才又傳召其他嫔妃,頭一個便是胡青青。各宮嫔妃見了又酸又妒,昭儀也就罷了,論家世、寵愛、子嗣無人能及,胡青青又憑什麽?家世卑微,罪臣之女,亦無絕色的容貌,可堪一稱的不過是“恭謹和順”而已,宮中哪個女子又做不到溫柔順從了?私下裏不免罵她媚上、奴顔婢膝。

胡青青倒十分乖覺,對一應流言隻作不知,也無絲毫抱怨、狀告之語,慶豐帝對此放佛甚是嘉許,先是将爲首幾個不安分的貴人順儀申斥了一頓,轉頭又提了胡青青的位份——以其品性純潔之故,晉爲從四品貴儀。

這樣突如其來的晉封,在六宮妃嫔之中越發彰顯其深受恩寵,也愈遭人嫉恨。隻是胡青青于宮中現有的二十餘嫔妃中,位份已不算低了,又有慶豐帝維護在前,故而一時無人敢輕易冒犯。

新人即要入宮,隐隐有不少風聲傳到林雲熙耳中,殿中省、尚宮局收拾宮苑時自按着位份規制,便能從中窺探一二。慶豐帝頒發分封的旨意前還特意與她來商量,道:“太皇太後看重程氏,在朕面前念了好幾回。朕不欲與她高位,先令其爲夫人。隻她初封比你勝上一籌,卻是委屈你了。”

林雲熙便笑道:“聖人若有難處,我倒是很願意分憂。至于旁的,妾身并不十分在意名位。”

慶豐帝仍舊心有愧疚,私下裏撥了不少好東西給她,又強硬表态:“待壽安滿三歲,朕即刻封你爲妃!”

林雲熙才要開口推辭,慶豐帝已搶先道:“程氏侍奉太皇太後頗爲孝順,朕想着還是另擇了封号與她,你來給朕參詳參詳。”

這是不容她推脫的意思了。

林雲熙哭笑不得,卻也知道不能再推,便順着慶豐帝的話道:“既是以孝著名,誠、惠、悫等字皆可,請殿中省蔔算出合适的就是。”

慶豐帝不置可否,最後卻拟定了“文貞”二字。

文貞?

林雲熙唇邊劃過幾分幸災樂禍,這個“貞”字是慶豐帝特意選來給太皇太後、給程家看的吧?秀女失貞于前,入侍于後,還得了這樣諷刺的封号,等于是将程家的臉面都剝下來踩了。偏偏隻能忍氣吞聲,程沅若是心氣清高一些,隻怕恨不得立時出家求去。

可惜程家眼下到了年紀的小娘子隻有程沅一個,哪怕被慶豐帝厭棄,太皇太後也不得不扶持她,以求早日誕下皇子。程家已有青黃不接、被聖人冷落之象,一旦太皇太後仙逝,焉知慶豐帝還會不會念着祖孫情誼繼續施恩于程氏?

太皇太後越是壓着慶豐帝,慶豐帝心裏那本就快要消磨殆盡的情分隻怕越是淺薄,甚至還會遷怒于程家、程沅,即便順着太皇太後的意思再度寵幸程沅,任其誕育皇嗣,難道就沒辦法動程家了麽?隻需尋個由頭恩封程氏,賞個空頭爵位而不授實職,不用兩三代人,程氏無人出仕,隻怕要淪爲三流小族。

無論是進是退,程家的局勢已是惡性循環,除非他日程沅所出之子能榮登大位,否則也難阻程家的未來向着更壞的地方沒落。

林雲熙越想越是痛快,太皇太後從前如何對她,她如今如樣報還,跌了這樣重的一記,隻怕那位風光多年的老人家許久都沒有的謀劃成空的滋味了吧?

她掩下唇邊一閃而逝的笑意與快慰,面上故意露出幾分嬌嗔酸意,道:“倒不敢說您不偏心了,經緯天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大慮克就曰貞,不隐無屈曰貞,都是寓意極好的字,隻怕宮裏也沒幾個姐妹有此殊榮了。”

慶豐帝一邊伸手去揉她頭發,一邊笑道:“這就醋上了?你要不喜歡,朕不見她就是。”

林雲熙微微一愣,順勢靠進他懷裏,輕輕捶了他一記,“我才沒那麽小氣。隻一樣,她若與我相處不來,我是萬萬懶得理會她的。到時候您可别怪我欺負人。”

慶豐帝一味順着哄她,柔聲道:“是是是,都聽你的。”

四月二十三即有明旨發出,分封秀女,延尉卿程和之女程沅爲從二品夫人;著作郎崔宴之女崔氏、太史令中郎楊闵言之女楊氏爲芳儀;賀縣功曹書佐秦孝仁之女秦氏爲貴人,沂州别駕杜渾之女杜氏、臨潭縣令劉松恒之女劉氏、文安郡果毅都尉于漢真之女于氏皆爲良人。

未幾,七人入宮循例參拜後妃,重華宮中諸妃皆在,茶水換了兩遍,文貞夫人程沅卻久久不至。麗修容素來不愛在這些場面上多費功夫,神色不免難看,冷笑道:“果然是太皇太後家的娘子,這等禮儀規矩,倒叫妾身見識了。”

嫔妃們也不免心下嘀咕,婉容華一向替皇後聲張,微微一笑道:“興許有什麽要緊事耽誤了行禮的時辰罷。程家妹妹養在太皇太後膝前,自然是千嬌萬寵。小女兒家的,哪個行事不是毛毛躁躁能顧得周全?隻是竟忘了遣人來請罪,叫諸位姐妹好等。”

林雲熙低頭喝茶,敬和夫人自晉封以來不再得寵,輕易不肯卷入是非之中,聽她這樣說,也隻是道:“或許是有急事罷。”

忻婕妤小産未愈、甄容華卧病休養、原婕妤又素來謹守本分、沉默寡言,其餘諸人身份不夠,一時殿中竟無人應和。

皇後雖未作色,卻極冷淡得道了一句,“無妨,既爲宮嫔,自有司禮嬷嬷教導。”

婉容華道:“娘娘說的是。妾身瞧着其他幾位妹妹靜候良久,想必也勞累了,不如叫她們先過了禮。至于程家妹妹,日子還長,不怕沒有見面的機會。”

那六人垂手默立多時,楊、崔兩位芳儀尚站得穩穩當當,儀姿綽約恭謹如舊,秦貴人等不免額上見汗,腿腳酸軟,搖搖欲墜,聽婉容華進言,不由神色一振。

皇後沉吟片刻,淡淡笑道:“容華說的在理。”

竟真的不管程沅,命六人先行行禮參拜。

林雲熙細細打量一番,楊、秦二人果然容儀遠超衆人。楊氏眸如星子,明眸秋水,皎皎如月之華,明麗淑雅;秦氏膚如凝脂,眉如翠羽,灼灼似春風桃李,豔光逼人。崔氏雖不及此二人,亦是柳眉玉面,氣若幽蘭,相比而言,杜氏秀麗窈窕、劉氏眉目如畫、于氏嬌弱楚楚就不夠起眼了。

敬和夫人忍不住語中微酸道:“今年這些妹妹個個都這樣出挑。”

婉容華笑道:“可不是,妹妹們年輕貌美,倒顯得咱們成了燒糊了的卷子似的。”

楊芳儀臉上笑吟吟答道:“妾身等年輕不懂事,哪裏敢與姐姐們相比?容華才貌雙全,自然是勝過妹妹們百倍的。”

婉容華眼風一厲,才要開口,麗修容清清冷冷刺了她一句道:“怎麽?容華才虛長她們幾歲,就覺得自己老了?”

婉容華被噎得臉色微青,到底不再說什麽了。

又坐了半個時辰,方有一位壽安宮的老嬷嬷前來回話道:“夫人病重,難以起身。太皇太後已請了太醫,暫且将夫人接過去休養了。”

皇後含笑道:“照顧嫔禦原是我的職責,怎敢勞煩皇祖母?我明日便去向她老人家請安。程妹妹宮裏伺候的人不少,又有太醫悉心照拂,想必不久便會好的。”打發衆人散了。

林雲熙與敬和夫人一前一後出了殿門,天光朗朗晴好,敬和夫人眉間卻帶幾分郁色,低低歎了一口氣,小聲與林雲熙道:“才過了幾天太平日子,又要折騰。”

林雲熙斜睨了她一眼,笑道:“你急什麽?”

敬和夫人道:“我如今不得寵,但總歸聖人還算敬我,能有什麽好想的?”遙遙往秦貴人哪裏瞥了一眼,“我宮裏新來了這麽個人,雖統共見了沒幾回,模樣人品還真是出色得很。不怕昭儀笑話,我總要爲以後做打算。”

林雲熙微微吃驚,又見敬和夫人臉上帶了幾分試探、讨好之意,心下明了,挑眉笑道:“不想夫人還有如此心性。”

見林雲熙不肯應承,敬和夫人也不灰心意外。自秦貴人入了她宮裏,她就有這份心思了,然而她失寵已久,在慶豐帝面前分量不夠,想要引薦、提攜秦氏,竟沒有什麽良策,滿宮裏唯有林雲熙與她還算有幾分交情,自然要來求一求。隻是林雲熙不應,也在敬和夫人預料之内,原本兩人相予就不是十分的誠心,别人更沒有平白伸手幫她的道理,心裏默默道:“少不得要爲昭儀出力。隻若能辦得成,也是理所應當。”

面上仍是笑吟吟道:“妹妹有聖人寵愛,又福緣深厚,萬事不必愁。我就不一樣了,後半輩子總要尋個依靠,免得老來凄涼。”

林雲熙隻微微一笑道:“夫人還年輕呢。”

正說着話,秦貴人已辭别諸人,往敬和夫人這裏來了。她們同住一殿,敬和夫人居主殿,她居偏殿,事事都要恭敬遵從,請安也同進同出,在後侍奉。

秦貴人低眉斂目,袅袅福身拜道:“昭儀頤安。”又拜敬和夫人,“夫人萬福。”

林雲熙淡淡“嗯”了一聲,敬和夫人忙去挽她的手,笑道:“快快起來,不必多禮。”

林雲熙望了兩人一眼,敬和夫人慈善和氣,秦氏笑意嫣然,帶着幾分腼腆,叫人憐愛,倒真像是對親姐妹了。不由道:“這才幾天,你們感情倒好。”

秦貴人微微欠身,看向敬和夫人眼中滿是真誠,笑道:“昭儀容禀,甄姐姐和善體貼,待欠妾身極好。妾身新來宮中,頗有不安惶恐,多虧了甄姐姐悉心照拂,妾身很是感激。”一番話落落大方,頗爲得體。

林雲熙沖敬和夫人笑道:“她倒是乖巧可人。我若是你,也要十分喜歡了。”

敬和夫人春風滿面,喜盈盈道:“昭儀若覺得她能入眼,來日得了閑,再去昭陽殿給您請安。”

林雲熙隻笑不語,敬和夫人識趣,也就帶着秦貴人告退了。

青菱一邊扶着她上了轎辇,一邊道:“秦氏果真是個美人呢,難怪敬和夫人這樣上心要提攜她了。”

林雲熙嗤笑一聲,問她道:“你也覺得秦氏好?”

青菱略有不解道:“奴婢觀其言行,雖稱不上氣度非常,也尋不出錯處,倒是極端莊得體的。”

林雲熙垂目微微一笑,道:“是啊。碧玉小家女,入宮乍見天家富貴,竟無絲毫惶恐矯作之态。難得難得,确實十分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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