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韓行和王秀峨化了一下裝,到了11點多鍾的時候,又來到了古樓街最大的金豪飯店。兩個人先預定了一個單間,然後坐在了一樓客廳8号桌的位子上,要了兩個菜一壺酒,在慢慢地等待着楊金歧的到來。
不一會兒,楊金歧戴着黑色禮帽,穿着一身黑襖黑褲來到了金豪飯店的一樓,一屁股就坐在了9号桌上,對着跑堂的說了一聲:“來一盤醬豬頭肉,一盤花生米,一壺酒。”
跑堂的大聲喊了一聲:“一盤醬豬頭肉,一盤花生米,外帶一壺酒。”
不一會兒,酒菜上來了,楊金歧一邊喝着酒,一邊斜着眼睛往8号桌上觀看。
韓行正對着楊金歧,一邊和王秀峨說着話,一邊用手勢比劃了一下3零2。吃完了飯,就和王秀峨手挎着手,到樓上休息去了。
楊金歧很快地吃完了飯,也上了三樓,裝着是解手的樣子,看了看沒有别人,就一頭鑽進了302房間。302房間連門也沒有插,楊金歧一推門就進去了。
韓行一下子就沙發上站起來了,緊緊地握着楊金歧的手說:“戰鬥在敵人心髒裏的同志,不容易啊!”
楊金歧也緊緊地搖着韓行的手說:“你們在根據地也不容易啊,成天和敵人作戰,生活又那麽艱苦。”
寒暄完了,馬上接觸正題,韓行說:“不好意思,盡來給你出難題,上次是要你搞17團的編制表,這次又有新任務了!”
“什麽任務?”楊金歧興奮地問。
韓行說:“郭雲同叛變投敵,作惡多端,我們要送他回老家。”
楊金歧想了一會兒說:“這個郭雲同,自知成了衆矢之的,所以是非常的小心,就住在憲兵隊裏,連門也不出。要闖憲兵隊,他又弄了許多的機關,所以外人是很難進去的。這個事呀,能不能容我想一想……”
韓行:“好的,不過時間不能拖得太長,夜長夢多,時間長了,不知他又搞出什麽花花來。”
楊金歧又說:“下一次,咱們就在王金芳家裏見面。時間爲兩天後的晚上。”
韓行點了點頭。
兩天後的晚上,韓行、潘小安、王秀峨又來到了王金芳的家門口。
仍然是那個狹窄的臭不可聞的小街巷,仍然是那個東倒西歪的破大門。韓行用三長兩短敲了敲門,先是咳嗽着,接着出來了一個老男人開了門,一邊開門,一邊還不住地咳嗽,“唉唉唉……唉唉唉……來了啊!”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還流着因爲咳嗽淌出來的眼淚。
中間有一條四塊磚平鋪的小道兒,走過了七八米,就鑽進了他的這個小屋。屋的半米高是磚的,再往上就是土坯的了。别看是土坯的,土坯有土坯的好處,不漏風。屋頂就有些寒碜了,檩條、椽子很細,葦箔很稀,上在蓋着一些破瓦。要是下雨、下雪的話,肯定是擋不住的。
小小的屋子也就是十來平方,就在這個屋子的中央,還點着一個一腳踹的爐子。
何爲一腳踹,就是四個整磚用鐵絲捆住壘起來的一個炭爐子,中間再糊上泥,直下直下,沒有爐條。燒的炭呢,就是用炭沫子、粘土和成的一個一個的煤球兒。冬天現盤,天熱了不用了,一腳就把爐子踹爛了。
整個屋裏散發着強烈刺鼻的的煤球味兒。也不用耽心煤氣中毒,因爲到處透風撒氣,存不住煤氣。
王金芳走娘家去了,隻有這個老男人在家。他坐下後,就抽出了旱煙袋,從煙荷包裏捏上一撮煙葉,就着屋裏的炭爐子上,點着了煙,樂滋滋地吸了起來。
旁邊就是賣煙的盒子,裏面放着各種各樣的香煙。
韓行趁他不注意,在煙盒子上放上了一塊銀元,拿起了一盒飛馬牌的香煙,抽出一支,遞給了這個老男人:“換上一支,抽抽!”
“抽不慣的,抽不慣的,”這個老男人一邊推辭着,一邊把這支煙放在了自己的耳朵邊上。
不一會兒,楊金歧又來了。這個老男人知道自己在屋裏是多餘的,趕緊抱上了香煙盒子,說了一聲:“你們拉着,我去賺幾個去。”出門賣煙去了。
幾個人開會,都圍攏在這個小火爐的旁邊,坐在了屋裏的小馬紮子上,一邊烤着手,一邊聽着火爐上的鐵壺裏響着滋滋的燒水的聲音。
寒暄幾句話後就開了會。楊金歧說:“這兩天,我想好了一個方案,那就是憲兵隊對我們治安軍管得太嚴,也太苛刻,引起了不少弟兄們的煩感。我想請求一下領導,是否可以挑起他們的矛盾,狠狠地打擊一下憲兵隊的氣焰,然後乘亂殺了郭雲同呢?”
韓行和潘小安交流了一下目光,都感覺到這個提法挺好。潘小安問:“你有沒有具體的方案呢?”
楊金歧就說了一下具體的方案。
潘小安和王秀峨都點了點頭,表示對這套方案的認可。韓行說:“這個方案好是好,由治安軍出面殺了郭雲同,似乎是冒險了點兒。不如叫大本司令長官殺了郭雲同才解氣呢!”
楊金歧問:“大本司令官怎麽會殺了郭雲同呢!?”
韓行笑了笑說:“憲兵隊和治安軍引起矛盾,目的是讓大本不再信認郭雲同。我們可以再加上一把火,讓郭雲同有通共的嫌疑。”
“這麽複雜的事情,我們治安軍可做不了啊!”楊金歧說。
韓行笑了,看了一眼潘小安說:“實在不行,可以動用老鼠。”
就連王秀峨都是第一次聽說過“老鼠”這個代号,雖然不方便問,但她還是問道:“誰是老鼠?”
韓行沒有直接回答她,隻是含蓄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王秀峨話說出了口,才有些後悔,情報部門有這樣的規定,不該問的不要問。自己有許多的秘密,韓行不知道,那韓行也有許多的秘密,自己同樣也不知道。
聊城駐有鬼子的一個大隊,僞軍的一個大隊,還是治安軍的17團,别的小股武裝更是不用說了,真是多如牛毛。這麽些的部隊要吃要喝,每每到領給養的時候,免不了是你多了我少了,狗咬狗一嘴毛,時常發生一些大的小的摩擦,有時候還大打出手。
這個月到了20号發軍饷的時候,所有了日軍、僞軍、治安軍和各種雜牌小部隊,又到了軍需處去領給養。
治安軍的17團,原團長王占一由于打了敗仗,被撤職查辦。新來的團長叫王甲忠,這個王甲忠對原來的老部隊并不能全部掌握起來,所以隻能指望着原來的副團長董一平。領軍饷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兒,關系到這個月全團官兵的吃喝問題,所以關于這些事情,王甲忠早就交給了董一平全權辦理。
董一平和楊金歧有過“患難”之交,早就把楊金歧提拔爲特務隊隊長。别看特務隊隊長這個官不大,但他是董一平的嫡系,又是董一平的智囊,領軍需這個大事,當然董一平也得帶着特務隊去。
董一平到了軍需處,看到日軍中隊長小稻也來了,他是代表整個日軍大隊的。僞軍副隊長趙振華也來了,他是代表僞軍大隊的。還有亂七八糟的一些人,他們是各個小部隊的長官,别看打仗的時候看不到人,到了領錢的時候,都來了。
董一平眼巴巴地看着軍需部長的賬單,看着看着就看出問題來了。日本軍人的待遇明顯的高出了一大截,一個日軍中隊長的薪金是20元,而一個僞軍中隊長的薪金是10元,而治安軍一個中隊長的薪金是8元,一般的雜牌軍中隊長的薪金更少了,隻有6元。
别的軍銜是以此類推。
看到了這裏,董一平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日本人的待遇高也就高了,這個氣也就忍了,誰讓這是日本人的天下呢!可是僞軍的待遇竟然也比治安軍的待遇高,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再加上這個軍需部長也是新來的,董一平有些欺生,就上去問道:“請問這位長官,貴姓?”
“免貴,姓吳。”軍需官回答道。
“姓無,原來是什麽也沒有啊!”董一平開始找事了,“這個事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麽皇協軍的待遇比治安軍的待遇高,這是怎麽回事?我得問個明白。”
自凡能當上軍需部長,這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後面絕對有後台。吳部長當然也不服氣了,針鋒相對地說:“不明白别問我,這是上面制訂的。上個月是這樣發的,這個月當然也是這樣發,我沒權更改。”
“你沒權更改,那不行!”董一平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帳本,不叫他辦公了,“我就是要問個明白,就得要你改一改,憑什麽我們治安軍的待遇比皇協軍的待遇差!?”
他這一鬧騰,楊金歧一個眼色,鼓動着特務隊上。
吃誰的飯服誰管,特務隊員們當然也和一窩瘋狗一樣地竄了上去,大聲地吼叫着說:“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治安軍的待遇比皇協軍的待遇差。”“我們不服,就是要來問問。”“你給我們說不明白,我們就砸了軍需處。”“這是什麽事兒,不在乎這個丸子,而是在乎這個事兒,這不是欺負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