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在繞了幾圈之後發現實在甩不掉這些黑道打手,好幾次還差點被對方仗着地形熟把自己堵住,幾圈下來自己已經是氣喘籲籲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找個地方躲躲。
趙毅看到《漢宮風月》劇組的服裝車就停在前邊,趕緊打開門爬進去。
服裝車是一輛大号的箱車,從後面開門,裏面放滿了各式戲服。趙毅鑽進去三四米,在旁邊找了個地方掀開戲服躺下,把戲服亂七八糟蓋在自己身上擋住。剛蓋完戲服箱車後門就被打開了,趙毅心中一驚,不可能追來的這麽快啊。
再看時發現進來的不是黑道打手,而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演員,穿着一件粗布戲服。
趙毅暗暗納悶,這個演員看着面生,應該是今天剛來的群衆演員,看長相眉清目秀挺漂亮的,肯定是個特約,隻是她來這兒幹什麽?
趙毅巴不得她趕緊走,因爲趙毅腦袋下邊正好枕着一個裝群演鞋子的大袋子,裏面散發的陣陣惡臭差點沒讓趙毅暈過去。劇組給群演穿的鞋子都是一直用到殺青的,基本沒有劇組會去洗或者換,幾個月下來味道可想而知。
趙毅好死不死的選了這麽個地方躲藏,外邊有人也不能再換地方了,心情甚是郁悶。
強忍着刺鼻的惡臭,他盯着進來的女演員,看她準備幹什麽。
這個女演員的相貌在美女如雲的《漢宮風月》劇組裏也能算上是上上之姿了,難道是要在這裏被潛規則?這估計不可能,不是趙毅對導演組和制片組那群色狼的道德底線有信心,而是根據縱店整體的氛圍猜測的。
在縱店,女群演包括漂亮點的女群演基本不用擔心潛規則的事情,因爲主掌用人大權的制片人、導演、副導演也是要挑人的,哪怕潛規則也會潛規則帶點角兒的四五線小明星。
打着幫忙報戲的名号潛規則女群演的,基本都是手裏沒實權的劇組色狼,能騙一個騙一個。其實這招也就騙騙剛來縱店的新人,混過幾場戲的群演都知道,根本不用他們,自己也能報上戲。
不過劇組裏還是有一些拉皮條的,半夜打電話讓漂亮女群演去面試、試戲的八成就是這号人。
畢竟男明星也是人,去嫖的話有風險,揩女粉絲油更加不安全,還不如找幾個漂亮女群演,我買你賣,公平交易。
劇組裏的男一号昆哥就沒少幹這事兒,而且性格極其變态,還曾經給漂亮女配下過藥。
看面前這個女演員的漂亮程度,倒是足以被潛規則,但别忘了這是在什麽地方。現在可是大白天,而且是在片場、在劇組,沒有誰願意冒這個風險,這一旦被發現可是狗仔隊最愛的猛料,估計花錢都壓不住。
在趙毅好奇的目光注視下,女演員挽起右臂的袖子,露出皓白如雪的胳膊。然後從随身帶的坤包裏抽出一個小巧的醫療盒打開。取出醫用酒精棉簽在臂彎處擦拭消毒,拿出一隻無針注射器,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在臂彎消毒處,食指按下安全鎖,拇指一壓注射按鈕,漂亮柔弱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趙毅認得這種無針注射器是采用彌散射流原理制作的高檔貨,售價達到十幾萬一隻,可不是街面上那種幾十元一隻的高壓射流無針注射器。看來還是個不缺錢的瘾君子,不過這不關自己的事兒,隻要她别鬧出動靜害自己被發現了就好。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女演員站起身正要走,卻剛好對上了趙毅一直注視她的眼睛,不由驚呼一聲。女演員本能的捂住嘴,但已經晚了,箱車後門被打開,一個黑道打手探頭進來,“什麽聲音?你是幹嘛的,這兒還有别人嗎?”
趙毅兩指并攏貼在唇邊,做了個“噓,噤聲”的動作。他的另一隻手中已經在衣服下悄悄握住一把上了膛的wdp大口徑軍用手槍,一旦女演員嘴裏說出一聲“有人”,他有把握在五秒鍾内幹掉車外所有人。
“沒,沒别人了,我剛看見一隻蟲子爬過去。”女演員眼神中顯示她驚魂未定,胸脯上下起伏顯得很是誘人。
黑道打手罵了一聲,摔上門走了,《漢宮風月》背景非同一般,他可不敢對這個劇組的女演員有什麽動作。趙毅等了一會兒,才收起手槍,從衣服堆裏爬出來,“謝謝你沒把我說出來,不然我可慘了。”
“他們是什麽人,爲什麽要找你?”女演員還是沒從剛才的驚吓中緩過神來,手放在坤包裏都忘了拿出來,“你又是什麽人,爲什麽躲在這裏?”
“我是《漢宮風月》組的演員助理,他們,額,他們是放高利貸的。我前幾天晚上被人騙去玩牌,輸了不少錢,他們是來追債的。”趙毅說起謊話來不用打草稿,張嘴就編。
女演員試探地問道:“你剛才,剛才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你說的是這個嗎?”趙毅做了個注射的手勢,“我知道你們這行找刺激的多,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再說我連你叫什麽都不知道,你瞎擔心什麽。”
女演員一怔,抿嘴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可不沾那些東西,剛才那是藥。”
“反正我知道你注射的肯定不是胰島素,我又沒說什麽,你幹嘛這麽急着否認。”趙毅往後一坐,壓住一片的戲服,“你先出去吧,我在這兒躲躲再出去。”
“我也不出去,在這兒陪你說會兒話吧。”女演員看上去像是有什麽心事,也或許是現實中沒什麽朋友,竟然找趙毅聊起天來,“你欠了他們多少錢?說不定我能幫你還上。”
趙毅知道演員,特别是女演員很難有交心的朋友,跟你關系最好一起拍戲的閨蜜說不定轉頭就把你賣了。在縱店待了幾天,這種事兒他聽得多了。所以很多娛樂圈的人隻要不是個角兒都比較願意跟陌生人聊天,因爲陌生人反而比熟人安全。
趙毅聽女演員這麽說,搖頭苦笑道:“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這賬算起來就長了,也不光是錢的問題。你呢,看你長得漂亮又不缺錢花,怎麽也到這兒來做特約,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拍戲是爲了興趣,可不隻是爲了錢的。”女演員展顔一笑,竟讓趙毅有些驚豔的感覺。
兩人坐在逼仄的服裝車裏就這樣聊了起來,不知不覺時光已經流逝了兩三個小時。出乎趙毅意料的是,這個女演員不僅在藝術上有很深的造詣,而且對曆史、文化乃至科技、建築都有所涉獵。尤其她在魏晉門閥士族制度對儒學發展影響上的獨到見解,讓趙毅頗感受益匪淺。
趙毅一看時間,趕緊站起身來,“我得走了,再不走就不僅是挨罵的事兒了,說不定飯碗都得丢了。”
女演員讓過趙毅出去的路,笑着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今天跟你聊得很開心,很久沒有這種放松的感覺了。對了,你當演員助理是跟誰的。”
“高鴻博。”趙毅報出了他那張二手身份證上的名字,雖然和這個不良女演員聊天有種很放松很安全的感覺,但他依然不敢報出真名,“我跟男二号許鴻遠。”
“那你可走運了,許鴻遠可是圈裏出了名的好脾氣,怪不得你敢在這兒偷兩個多小時的懶。”女演員笑了笑,從包裏拿出隻筆,拽過趙毅的手在他手心裏留了一個電話号,“我叫宋微微,你以後可以打這個電話号找我,我很喜歡跟你聊天。如果那些放高利貸的再找你,你也可以找我幫忙。大忙幫不上,小忙還是能幫上的。”
“宋微微,好名字啊。跟宋千薇就差一個字,你早晚也會那麽紅的。”趙毅看了一眼寫在手心的電話号碼,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打的,因爲這很有可能導緻自己的暴露,“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如果沒有打你電話你可不要失望,或許并不是我不想打,而是有些特殊原因不方便打。”
宋微微歪頭看着趙毅,“不知道爲什麽,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不像個壞人,你給我的感覺有些儒雅但更多的是超脫。可能是種錯覺吧,但我真的覺得,你雖然看起來有些緊張,實際上你并沒有把那些追債的放在眼裏。或許那些并不像你所說是追債的,也或許你并不叫高鴻遠,但我真的有種感覺就是你不會害我。”
趙毅心中一驚,宋微微觀察力竟然這麽敏銳,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誰還沒有點自己的秘密呢,今天的事情咱們都互相保密好了。”
“好吧,一言爲定。”宋微微猶豫了一下,“其實有些秘密藏在心裏是最好的選擇,因爲不說可能會給别人造成傷害,但說出來或許會造成更大的傷害,我們還是都做一個鐵房子裏沉默的人吧。”
趙毅知道她所說的鐵房子是魯迅在《呐喊·自序》中提到過的,“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裏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爲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爲對得起他們麽?”
聯邦政府現在全面封殺劣迹藝人,哪怕女演員隻是一個特約,隻要吸毒的事情曝光,整部劇中凡是有她的鏡頭都得删了重拍。這一行名聲就是所有,偷偷摸摸的怎麽都行,一旦被曝光出來,再大的角兒都可能被毀了。
不過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潛藏在這裏,無論是許鴻遠,還是劉雅、孫夢瑩都對他不錯,可自己的身份偏偏又是見不得光的。一旦自己行蹤暴露,說不定孫夢瑩和許鴻遠他們都會被聯邦安全部隔離審查。從這點來說,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瞞着所有人的感覺真是不好受,趙毅想起來也是一陣頭疼,“有些事情再大也得自己擔着,因爲這是自己的責任,别人沒有義務替你承擔保守秘密的痛苦。”
宋微微笑道,“就讓我們兩個人各自孤獨的承擔秘密吧,哪怕鐵房子就要塌了。對了,剛剛我注射的真的是藥,我不想給你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畢竟你不是壞人。”
趙毅看了眼宋微微的那個坤包,“我确實不是壞人,但這個世界,不一定好人就不會招惹到麻煩。”說完拉開箱車的門,跳下去然後把宋微微扶下來。
宋微微拿筆的時候趙毅看到,坤包裏赫然有一個電擊防狼器。原來剛見到趙毅時她遲遲不把手從包裏拿出來,是心中仍有戒備,直到與趙毅聊開了,她才松開電擊器。
她果然是個聰慧的女子,而不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隻是不知道她得的是什麽病,注射的是什麽藥,以後有機會,再用道術給她醫治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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