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老闆五十歲左右,穿了一身藍色帆布工作服,上面髒兮兮的,滿是一塊塊灰色的香末灰。跟他站在一起的有一個老闆模樣的人,雖然穿着一身寬松的運動裝,但面色堅毅,一舉一動之間都顯得極爲強勢,看來也是個有錢有勢之人,身邊更是有四個保镖模樣的壯漢。聽到年輕人的話,大家一齊看向趙毅。尤其是那些壯漢,面色頗有些不善。
趙毅在大家注視下面色坦然,一點都沒有局促的樣子,淡淡的微笑讓作坊老闆甚至産生了一種即便泰山崩于眼前這個小夥子也會面不改色的感覺。
修習上清大洞真經以後,對趙毅而言最大的改變并不是境界的提升,而是心态的改變。修道之人,逍遙自在,餐風飲露無所介懷,一朝有悟踏雲而去,對世俗間的權勢自然毫不萦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小夥子,鎮魂檀香是我家祖傳的秘方,制作繁瑣,如果想要的話最少得提前三年預定。現在我們店裏也沒有貨,不如你看看别的香吧。”作坊老闆看了眼身邊的人,解釋道。心裏想着,真是咄咄怪事,鎮魂檀香平時無人問津,怎麽今天先後來了兩撥人要買。不說旁邊的這位何六爺來的比小夥子早,隻說這何六爺的勢力也不是自己能夠得罪的。沒辦法,隻能用需要預定的理由把小夥子打發走了。
趙毅心裏清楚,如果需要預定的話,老闆的兒子在之前肯定就告訴自己了。現在老闆說出來,隻不過是希望自己知難而退,看來自己是來晚了一步,鎮魂檀香都已經被旁邊這個老闆買走了。
趙毅左手舉到胸前,捏了一個劍訣,道:“老闆,鎮魂檀香我确實有急用,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作坊老闆和他的兒子見到這個劍訣,臉色驟變,對視一眼,恭恭敬敬的雙雙稽首,道:“崂山末學周建白(周文博)見過掌教天師。”
趙毅大是詫異,自己之所以擺出這個姿勢,是因爲在某個記憶碎片中,隐約覺得這個姿勢有些代表意義,遇到同道可以擺出來尋求些幫助,想不到竟然還有表明掌教天師身份的意思。
作坊老闆周建白直起身,對趙毅道,“請掌教天師到靜室飲茶,鎮魂檀香的事情容我再想想辦法。”說完對何六爺道,“請何老闆同去,有些事情還容再商量商量。”轉頭對兒子吩咐說:“快找你爺爺去,告訴他掌教天師到了。”
趙毅心中雖有些詫異,更多的卻是開心,看來鎮魂檀香的事情有了轉機。至于掌教天師會不會被戳穿,他卻不放在心上,上清大洞真經在手,我如何不是掌教天師!
何六爺面色有些不豫,手下爲首的保镖更是怒喝出聲,“弄什麽鬼,我們老闆買的檀香,敢少了一根,我就……”
話沒說完,就被何六爺舉手制止,何六爺面色不善的盯着周建白,道:“這件事兒周老闆是得給個說法,我何六可不是平白吃虧的人。”
周建白伸手虛引,做了個請的姿勢,何六爺冷哼一聲,跟在趙毅身後去了靜室。
靜室其實是個兩丈見方的茶室,裏面有一張茶藝桌,四把椅子,桌上有些茶藝的器具,茶則、茶倉、茶海、聞香杯什麽的。周建白請趙毅在上首坐了,何六爺臉色更差,陰沉着臉在趙毅左邊坐下。他的保镖在身後一字排開,大有不給個解釋就砸了你家店的氣勢。
周建白在何六爺下首坐下,道:“何老闆還請暫息雷霆之怒,等家父到來會給何老闆一個解釋的。”
“也不知這個小夥子是哪路的神仙,周老闆見了之後怎麽說話都文绉绉起來了。”何六爺撇了趙毅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
趙毅倒是神情自若,拿起桌上的茶具把玩起來,他原來在酒店後廚打荷,對茶藝這種高大上的東西自然是全然不懂,看什麽都新鮮。不過有周建白的恭敬在前,何六爺一夥自也不敢小瞧了他,雖然看他拿茶具的樣子就是個土鼈,也隻能在心中納罕。
這時門被打開,周文博随在一個老人身後進了靜室,老人七十多歲年紀,須發皆白,看上去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周文博關上門,老人對着趙毅已經拜了下去,“崂山末學周明德見過掌教天師。”
趙毅趕緊站起來相扶,一個跟自己爺爺差不多大的老人給自己下拜,這可不敢經受。周明德看起來很激動,胡須都忍不住在微微顫動,抓着趙毅的手道:“掌教天師駕到,看來是天地浩劫不遠了。”
趙毅心裏一陣别扭,怎麽說的好像我是個掃把星一樣,去哪兒哪兒倒黴。随即一驚,這老人也知道天地浩劫?看來與自己果然是一脈!這是趙毅第一次遇到同樣知道喪屍之禍的人,心中更有萬千疑惑,不知從何說起。
周明德落座,在趙毅右手邊,周文博沒有了座位,安安靜靜的站在周明德身後,一點也不像大學生,反倒有些道童的意思。
何六爺盯着周明德道:“現在人齊了,老爺子您給個解釋吧。”
周明德先看向趙毅,趙毅點了點頭,心想我自己也迷糊着呢,您老趕緊說吧。
“想必你們也知道,我老周家制香那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周明德穩了穩心神,緩緩的道,“我周家祖上是華蓋真人劉若拙的記名弟子,當初劉真人奉宋太祖趙匡胤诏入京任左街道錄、肅清道流,先祖就曾随行。後來劉真人發現地脈震動,于是辭官回山,鎮壓地脈。我家門前的那對石獅子也是那時候留下的,劉真人坐化之前曾言與先祖,千百年後道法衰微,當有天地浩劫,天下動蕩人竟相食。然而末世之中當有一線生機,那時會有我教掌教天師來至崂山,能否存亡續絕就看能不能抓住這一線生機了。”
周建白見老父神情激動,就替老父說了下去:“本來先祖也得劉真人傳授了些道法,但是千百年過去,我家已經什麽傳承都丢失了,隻剩下這最基本的制香手藝還在。我們不求掌教真人能夠續我道統,隻求掌教真人能夠慈悲爲懷,救我合家于末世。”
趙毅搖了搖頭,道:“我不過初窺大道門徑,如何當得真人。不過大劫确實就在眼前,還是需要早做準備,我來這兒也是爲了這個,鎮魂檀香呢?”
“說了這麽半天還是想我把檀香勻出來,我何六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好說好求的我也就給了。但各位演這麽一出戲,到底是在戲弄誰呢?”何六爺陰沉着臉,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
趙毅眼睛微閉,神魂寄魂而出,瞬間到了何六爺識海,在何六爺識海中輕輕說道:“何老闆還是先讓手下人出去吧,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本天師給的這一線生機,就看你抓不抓的住了。”
何六身體巨震之下,把茶藝桌上的杯子都震倒在地,好在何六爺也是有城府的人,不像當初朱老漢那麽大喊大叫。
他召保镖頭子到身邊說了幾句話,四個保镖便一起出去了,再轉過頭來看向趙毅的時候,何六的眼神中已經充滿了敬畏。
從做派來看這個何六出身不是多麽幹淨,說不定還是黑道出身,這種人虧心事做過不少,所以最是迷信。這何六平時估計也沒少燒香問卦,此時見趙毅有如此神通,心裏震驚可想而知。
那邊周建白也讓兒子出去了,靜室之中隻剩下桌前的四個人,氣氛一時凝固,大家都在看着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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