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啊,真想睜眼看看。
不過我這個人極度自律,知道什麽是主要矛盾。現在進入陰間是主要的,不管發生什麽異象,都沒有這個目标重要。
周圍的溫度迅速下降,我的呼吸愈發沉重起來,吐出去似乎形成了白霧,而且耳邊傳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
胡七的咒語一直沒有停,此時到達了高潮,突然之間,光芒全部熄滅,隔着眼皮能看到周圍陷入了深深的黑暗裏,一片死寂。
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突然腳下一空,身體瞬間失控,像是從高空直墜地面。
出于生理本能,我差點叫出來,還是生生的忍住了。
這個過程真是遭老罪了,比上次去陰間遭罪多了,身體一直在往下掉,就像是坐上遊樂場大擺錘。這給我難受的,就是強忍着。
忍來忍去,好像沒個盡頭,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一兩秒鍾,可能幾分鍾。
就在我極度崩潰之時,忽然聽到胡七在說:“行了,睜開眼吧,到地了。”
這一句話出來,身上的失重感瞬間消失,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我這個惡心勁兒,好半天才下去,大口喘了兩下,身上舒服了不少。
我緩緩睜開雙眼,地下室的牆壁和地面都消失了,眼前是一片山林,黑森森的群山連綿,不知盡頭。山上彌漫着厚重的迷霧,遠處還不時傳來低沉的哭聲和笑聲。
我看到了胡七,他還是一副前清摔跤手的打扮,手裏提着一盞紅燈籠,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歡迎來到陰間。”他做了個手勢。
不管怎麽樣,可算是到了,我長長舒了口氣,這個罪總算是遭完了。
我伸了個懶腰。
“我們接下來去哪?”我問。
胡七答非所問:“我們現在是在陰間第九層。”
“什麽意思?”我眨眨眼問。
胡七道:“陰間和陽世一樣,也分九重天。我們是在最下面一層。”
“難怪來的時候,我會有失重感。”我說。
胡七點點頭:“在這一層的最深處,有個禁區,名喚‘鬼泣原’。那地方我沒去過,很多陰差都沒去過,據說那裏是陰間一處極爲特殊的所在,裏面的靈能不計算在整個大系統之内,可以去那裏取得靈能。”
我抹了把臉:“好,帶我去。”
胡七沒說話,而是打開燈籠上的小門,手伸了進去,鼓搗了一會兒,再拿出來的時候,手心趴着一隻碩大的蛾子。
蛾子有他手那麽大,快趕上一隻大蝴蝶了,周身深灰色,輕輕一動翅膀,閃下些許粉末。
“此物名喚吞靈蛾。”胡七說:“是陰間特産的怪物,以靈能爲食,對于靈能極爲敏感。到時候到了禁區,我是不進去的,你靠它吸收靈能。”
“什麽玩意兒?你不進去?”我瞪大了眼睛。
“廢話!”胡七說:“‘鬼泣原’類似切爾諾貝利和福島那樣的地方,裏面的靈能都不幹淨,全帶着惡念,進去找死嗎?又不是我需要那玩意兒。能給你領去已經擔了天大的幹系。”
“那我要出不來怎麽辦?”我說。
胡七道:“說實話,你出不來的幾率超過百分之八十。我就沒指望你能活着出來,所以我才安排咱們在廢棄的别墅見面,這裏連個路燈和監控都沒有……你死在這兒,誰也不能懷疑到我頭上。我還陽出去後會收拾别墅裏的東西,悄然離去。幸運點,你的屍體能在半個月内發現,倒黴的話,一年半載都臭在裏面了,也沒人知道。”
“你……”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胡七道:“咱們是先小人後君子。我不會坑你,但你自己死在裏面也别怪我。”
我反而不那麽生氣了,情緒平穩下來,點點頭:“行,知道了。”
胡七看了我一眼,沒想到我情緒下去這麽快,倒也不再說什麽。
胡七伸出食指在我的眉頭間擦了一下,然後抹在吞靈蛾上,那蛾子飛起來,撲撲楞楞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問他這隻蛾子怎麽用,胡七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真是多一個字都不說。
胡七提着燈籠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我們走進了山林。
這林子裏也不太平,時不時有鬼影閃過,還有鳥叫,時不時天空有貓頭鷹飛過。
走在這裏,心情極度壓抑,每一步都很沉重。
胡七也不說話,我跟在後面實在是難受,便找話題來聊:“陰間第九層和地獄十八層有什麽關系?”
“地獄吧,有點像人間的監獄。”胡七說:“陰間也叫陰司,其實地方很大,并不是很多人理解的那樣,隻有一個十八層地獄。裏面還有枉死城、苦界、雞冠山、忘思台等等地方。十八層地獄在陰間的另外一個空間裏,我解釋不清,有時間帶你看看就知道了。”
“得了吧,”我說:“我他媽閑的,沒事去地獄溜達玩。”
胡七呵呵笑了笑,忽然停下來。
我覺察有異,問怎麽了。
他噘着嘴,示意往前面看。
不遠處的樹根下面有個石頭雕像,看不出雕刻的是什麽,黑森森的。
胡七摸索着兜裏,掏出一片金色的樹葉,走過去,放在石頭雕像下面。
“是鬼差,”胡七輕聲說:“花錢買路,要不過不去的。”
我道:“你是陰差,還用花這份錢?”
“廢話!”胡七說:“就因爲是陰差,才更要遵守這裏面的規矩。爲了你,我這一路上要不少花錢了。”
我有點無語。
忽然想到了什麽:“你不是說我的氣息已經被稻草人掩蓋了嗎?還花什麽錢?”
“不掩蓋,鬼差就直接拿你了。别廢話了,我不能坑你。”胡七不耐煩。
這時我們走到一處水邊,隻聽水聲響動,水面映出粼粼的光。
胡七忽然詭笑:“要不要洗把臉?”
我走到水邊,低頭往裏看,裏面照出來我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