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句奉承的話說得錢大娘子喜得不見牙,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
錢大娘子拉着周氏的手,假意嗔道:“大郎媳婦快别誇這個皮猴兒了。”
周氏誇完七小姐,笑眯眯的轉頭看向文老太太道:“祖母,人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您這位定海神針在,文家才能阖家興旺,被管家大贊文家素有風骨,又因您一心向善,方能求得神仙下凡庇佑文家。”
“這丫頭,就會哄我開心。”文老太太面上謙虛,心裏則十分受用。
文老太太心裏最得意的,便是官家在宮宴上贊文家素有風骨,她自己一把年紀了,若是總把這句誇贊挂在嘴邊提,總顯得有些不穩重。
但周氏每回都能在關鍵時刻提起,給文老太太臉上貼金。
文老太太每每聽到都在心裏暗爽不已。
在文老太太心裏,認爲若不是她廣結良緣,誠心布施,怎會有如此神奇之事将予文家,她必須是文家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針。
可以說,周氏一番恭維,是搔到了文老太太的癢處,馬屁拍到了馬屁股上。
再加上周氏十分會演,不管如何誇贊别人,臉上都是誠心誠意的真情實感。
這樣被恭維者十分受用。
打臉逆子,又被孫媳婦敬重,文老太太像一隻驕傲的天鵝,背脊挺的直直的。
見哄了文老太太開心,周氏繼續發功。
“母親,”周氏拉住王大娘子道:“咱們文家福氣深厚,得到老神仙的庇佑,這若說出去,怕不是咱家門檻都要被京城名流踏破了。”
她一臉孺慕的看向自己的婆母——王大娘子,又道:“家中姐妹一貫羨慕我嫁進咱們家來,丈夫上進,婆母和藹,家中長輩拿我當女兒一般寵愛,原先的手帕交個個說我是到了福窩,下半輩子有享不盡的福氣,看來還真是讓她們說着了。”
周氏是宣德侯府的嫡二女,長得福氣滿滿的樣子,極會做人,無論對上還是對下,都是一副笑模樣。
她小時候被堂妹推進冰湖,得了寒症,到了盛夏時,滿臉滿頭皆是汗水的情況下,背部、小腹、屁股和大腿摸起來都是冰冷一片。
因着體寒之症,她嫁到文家五年未有生育。
這時候的女子若是生育困難,很難能像周氏一般,得到全家的愛戴。
一向急着抱孫子的王大娘子,被周氏哄得心花怒放,沒往大郎房裏添置一個通房或妾室。
錢大娘子也時常寬慰周氏,說自己也是結婚三四年才有孕,有的人興許就是子嗣緣較晚,莫要有病亂投醫,沒得再壞了自個的身子。
周氏長了張巧嘴,在京中人緣甚好,沒幾日就得出門赴宴。
每逢赴宴,她必定在宴席上大肆宣揚自家祖母、婆母、嬸母、弟妹有多好。
在她的描述下,文老太太仿佛是菩薩轉世,王大娘子簡直是當代第一大善人……
就這樣,王大娘子被捧成了舉世無雙的婆婆,名動京城。
因着周氏賣力的造勢,當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寶華長公主,覺得文家家風确實不錯。
便将女兒長樂郡主許給王大娘子的幼子三郎,做媳婦。
陽春三月的一個好日子裏,文三郎與長樂郡主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二人成婚不到半年,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這會兒正手牽手圍着七小姐問東問西呢。
其實宋朝的公主之女,并不能被封爲郡主或縣主,隻有親王之女,才能被尊封郡主或縣主。
在宋朝,也有功臣之女或公主之女被封爲郡主的,不過那不是遵循祖制,是皇帝特封的。
長樂郡主這個封号,就是她的皇帝舅舅特封的。
她身份尊貴,文府衆人無人敢對她加以束縛,有皇帝親舅舅在,三郎也缺不了前程。
寶華長公主身爲皇上的親妹子,嫁給功勳世家,又極善經營,除了十裏紅妝,私下更是一車一車的補貼給女兒。
有錢有權,長樂郡主和三郎可謂是府中最快活自得的人兒。
王大娘子被大兒媳奉承一番,樂得開懷,直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嘴上隻賀旁人有喜,何嘗不知你的福氣也來了呢。”
聰明靈巧的周氏不由一愣,眨了眨眼一臉茫然,文老太太和錢大娘子卻是笑出了聲。
文老太太擺擺手道:“老大家的,快别逗這傻孩子了!”
錢大娘子快言快語道:“傻孩子,你母親今日在老神仙面前求了一顆生育丹,吃了必中,還不快謝謝你母親。”
“沖虛道長可說了,吃下這顆丹藥,你和正兒的子嗣就有望了。”
王大娘子得意的打開手帕,将丹藥舉在手中,興沖沖說着。
隻見這顆丹藥圓潤飽滿、光潔如玉,仿佛夜晚的一輪明月,泛着淡淡的銀光。
細細一聞,似乎還散着誘人的芬芳。
周氏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給足三人情緒價值,又眨了眨眼,快速分泌出淚水,
掩臉痛苦道:“世人誰不羨慕我嫁到了文峰鼎盛的清流世家,不僅丈夫德才兼備,家中長輩更是臉面和軟,慈和良善,我娘都說這是祖墳冒了青煙,才尋得這樣人人稱贊的婆家,”
“可我卻如此不争氣,嫁給夫君五年有餘,未能給文家誕下一兒半女,還要連累母親如此爲我綢缪,當真是慚愧不已……”
這一番哭訴,哭的王大娘子心都軟了半截,她連忙環抱周氏,心疼的說:“好孩子,快别哭了,這不是你錯的,如今咱們得了神仙庇佑,來年你和正兒生個一男半女,往後的日子隻有和和美美,莫要再哭了。”
大郎聽到周氏的痛哭聲,心酸不已,想到這幾年艱辛的求子之路,面上多了幾分悲恸。
周氏不僅能哄住婆母,也能哄得這個一門心思隻知讀書,不懂風花雪月的丈夫。
除了哄,周氏也很會撒嬌賣癡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