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七小姐提起襦裙踩着高凳下了馬車,像一匹脫缰了的野馬似的,拉着姐姐的手,興沖沖的跑到山腳下的糖水鋪子。
“姑娘,慢點。”文府嬷嬷扶着丫鬟,一路小跑跟在後面。
“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那個……”七小姐站在鋪子前熟練地點着各種各樣的湯水。
其中梅子水買的是最多的。
在這樣熱氣騰騰的驕陽下,吃上一碗清清涼涼、酸酸甜甜的梅子水。
那真是再惬意不過了。
五小姐淡淡道:“七妹,适可而止。”
“好容易出來一次,姐姐莫要說教。”七小姐自小就十分有主見,并不聽姐姐勸阻,噼裏啪啦點了十幾樣湯水。
幾息過後,文府其他的女眷陸陸續續下了馬車,瞧着自家七小姐得意洋洋的神采,不由得哭笑不得。
“母親,”文府王大娘子攙扶着文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咱們家的小七,當真是憋壞了。”
文老太太道:“七丫頭年歲不小了,也該拘着性子了。”
“母親每回都是這般說,可最寵小七的還不是您。”文府的二兒媳,七小姐的生母錢大娘子輕輕歎氣道。
“七丫頭在婚事上犯了難,我怎好再苛責于她,隻盼着她和和順順,樂樂無憂的度過此生。”文老太太愁眉苦臉的道。
七小姐不過十二三歲,便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相貌清雅又秀麗。
文府自老太爺那輩便是二甲進士,朝廷命官,家中三代都曾中過三榜,身居要職。
宋朝重文輕武,真正做到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是以,七小姐的出身很是不俗。
再加上她姣好的面容,應當是打着燈籠找婆家,
怎會犯了難。
隻見錢大娘子惶惶的開口道:“我這指甲縫大的胎記,到了小七身上,誰知竟能長得這般大。”
“弟妹,快别自責了,孩子跟前不說這個。”王大娘子拍了拍弟妹的手。
七小姐舉止不如五小姐優雅,吃起湯水來又快又急,五小姐才吃了半碗,七小姐已經吃了兩碗。
吃飽喝足後,七小姐支起胳膊望着窗外的風景,在太陽的照耀下,山頂上似有金燦燦的光芒。
七小姐饒有興趣的眯起眼朝山頂望去。
“母親!”七小姐突然出聲。
錢大娘子“哎”了一聲:“一驚一乍的做什麽?”
“母親,那龍亭山山頂上好像多了一座宏偉的建築。”被母親輕責了一聲,七小姐立即坐正了身子,壓低了聲音。
“是嗎?前兩個月來的時候還什麽都沒有呢。”
錢大娘子半信半疑的走到窗前,彎着身子朝山頂上看去。
“還真有!”
錢娘子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文老太太,好奇的說:“母親,那山頂上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了一座座威嚴聳立的殿宇。”
“那可真是怪事了。”文老太太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鋪子門前細細打量。
隻是她上了歲數,眼神大不如從前,隻能看到金光閃閃的光芒。
七小姐快步走到祖母身旁,摟着文老太太的胳膊,癡纏道:“祖母,婉兒想去看看,順便爬個山。”
文老太太沒有理會,對兩個兒媳道:“不過兩三個月,山上就多了這樣輝煌的建築,莫非是什麽神迹?”
王大娘子道:“母親,不如應了小七,咱們上去看看如何。”
“是呀,母親,”錢大娘子瞧得仔細,那山頂上似乎是寺廟道觀之類的殿宇。
自從小七胳膊上的紅色胎記越長越大後,錢大娘子十分熱衷燒香拜佛之事。
四處發願,希望神佛菩薩能夠保佑女兒的婚事順遂。
見衆人都想去瞧瞧,文老太太便說:“既如此,那便去吧。”
……
龍亭山不算高,文府女眷坐着轎子,賞着沿途風景,聊着閑話,半個時辰便到了山頂。
“白雲觀,”七小姐踏過長長的階梯,站在古樸的大門前,望着頭頂上方的墨色牌匾,一字一句的念出道觀名字。
王娘子攙扶着文老太太,打量了一番道:“這白雲觀雖不如玉清觀氣勢恢宏,也不如大相國寺金碧輝煌,但也不失莊嚴雄偉。”
“真是奇事,”文老太太頗爲費解的說:“龍亭山上蓦的多出一座白雲觀,之前卻從未聽人提起過,好似平地而起一般。”
兩位守門的乾道上前走了幾步,道:“日頭正曬,幾位善信若是上香,請到殿中來。”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文老太太笑呵呵的說:“咱們既到了觀前,那便給老神仙上上香吧。”
文老太太發了話,文府衆人方才點頭說好。
進了觀中,自有小道士在一旁指引,先是參拜主殿、後殿,和配殿。
“祖母,母親,你們瞧這殿宇中的窗戶好生華麗,晶瑩剔透的似水晶、琉璃一般。”七小姐被精美絕倫的窗戶震撼,驚訝不已的喊道。
這時候是有水晶和琉璃的,但多半是精美的小件,例如水晶盒、水晶筆架、水晶佛珠、琉璃盞等。
琉璃水晶制品不僅貴還十分稀有,像白雲道觀這般大面積當作窗戶的,世間罕有。
衆人站在門窗前,或手摸、或細看,個個啧啧稱贊。
王大娘子撫摸着窗戶一角,驚訝道:“彩繪琉璃是何等的珍品,縱使宮裏也沒有這般奢侈,這白雲觀當真不凡。”
她娘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豪門,但也不曾見過這般光景,心裏暗道,這道觀莫不是富可敵國,竟能拿琉璃做窗戶!
就連榮華一生、見多識廣的文老太太也略略吃驚,稱奇道:“這平地而起的道觀果真内有乾坤。”
上香拜神後,小道士繼而引領衆人參觀後花園。
王大娘子打量着水榭亭台、池中荷花,暗暗稱奇,浏覽一刻鍾後,方才出聲:“白雲觀的後花園名貴花草衆多,景觀也十分精緻,可謂是獨具匠心,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文老太太附和道:“優雅别緻,清新自然,比玉清觀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