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聞言心下一緊,手裏緊緊攥着帕子,嘴唇微微蠕動,過了片刻道:
“先讓皇後,與她的馬前卒褀貴人和熹妃較量較量,咱們作壁上觀,懿姐姐說了,還不是咱們出手的時候。”
“安姐姐,妹妹聽從兩位姐姐的吩咐。”妙貴人乖巧的說。
長春宮的兩位妃嫔嘀嘀咕咕甄嬛,身居永壽宮的甄嬛正與沈眉莊分析後宮局勢。
天氣微熱,住在碎玉軒的沈眉莊一路走到永壽宮,身上出了一身薄汗,臉上的妝容有淡淡融化之意。
她頂着黏黏膩膩的汗意,走到永壽宮正殿一屁股坐在榻上,浣碧連忙手捧大小正好的冰塊奉上,沈眉莊動作優雅,緩緩拿起一塊冰塊含在口中。
甄嬛拉過沈眉莊的玉手,細細的爲她擦汗。
沈眉莊心裏受用,方才的辛苦和汗意轉瞬即逝,絲毫不覺得她和甄嬛之間的地位有何奇怪之處。
昔日,二人初初進宮,一個是貴人一個是常在,按理說應當是身爲常在的甄嬛到貴人沈眉莊宮裏去,而不是貴人沈眉莊到常在甄嬛宮裏去。
後來甄嬛受寵升了位份,更是隻有沈眉莊往甄嬛宮裏跑的份兒,甄嬛輕易不會主動去找沈眉莊。
可沈眉莊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巴巴的主動來找甄嬛。
沈眉莊打量着臉色紅潤的甄嬛,笑道:“熹妃娘娘好大的氣勢。”
甄嬛不解何意,疑惑的看向沈眉莊,沈眉莊又道:“宮裏都傳遍了,說你爲欣貴人出頭,賞了褀嫔五大碗糙米薏仁湯喝,皇上還将她貶爲貴人,一下子就鎮住了後宮不良之風,太後本來還對你心存疑慮,現下倒是一百個放心了。”
“嬛兒,能夠得到太後的認可,你此次回宮,方能站穩腳跟。”
沈眉莊之言,句句爲甄嬛思量,甄嬛心下感動,思索片刻問:“太後的身體如何了?”
“唉,”沈眉莊歎了口氣道:“左不過就是這一兩個月了。”
甄嬛面露擔憂,又握住沈眉莊的手:“姐姐,太後年邁,你需得早做打算才是。”
沈眉莊面露不屑,冷冷道:“我是半分也不願再服侍皇上。”
“好了,”沈眉莊轉換情緒,道:“你如今高調回宮,後宮衆妃嫔視你眼中釘肉中刺,特别是皇後,嬛兒,你才得早做打算才是。”
甄嬛道:“昔日她在暗,我在明,方才着了她的道,如今我二人皆是明牌,誰輸誰赢各憑本事。”
沈眉莊幽幽的說:“皇後不是個好相與的,淳嫔死的不明不白,褀貴人日日帶着含有麝香的珠子,你未曾見過的那個李氏,假孕争寵被打入冷宮後沒幾日便上吊自盡了。”
甄嬛問:“皇後與懿貴妃的關系如何?”
沈眉莊冷哼一聲:“面和心不和罷了,隻是皇上念在六阿哥的份上,對懿貴妃多有忍讓,她麾下的兩員大将,要位份有位份,要恩寵有恩寵,也不怪陵容甯願做白眼狼,也要效忠懿貴妃了。”
甄嬛淡淡道:“陵容家世低微,無子便能封妃,可見懿貴妃是使了力氣的。”
沈眉莊臉色難看,譏諷道:“這後宮人人都長了一雙勢利眼,陵容早先有孕晉爲妃位時,懿貴妃勾結前朝,将陵容父親平級調轉回京任都察院六科掌院給事中,安比槐沒有大的出息,拿得出手的政績,僅僅是因爲懿貴妃張張嘴,就能被平級調回京中任京官,”
“就連不得聖寵的妙貴人,”沈眉莊語氣愈發冷然,道:“她的阿瑪寸功未立卻連升三級,從一個正七品的城門吏爬到了從五品四等侍衛,不過是抱緊了懿貴妃的大腿罷了。”
甄嬛細細安慰道:“這麽多年了,宮中冷暖,眉姐姐還看不透嗎?懿貴妃位高有權有子,動動手指頭就能帶給常人無法企及的權勢,誰能全然不動心?”
“我隻是看不慣安陵容這起子小人如此得意。”沈眉莊面色不忿。
甄嬛問:“聽說我此番順利回宮,懿貴妃也是說了好話的。”
“懿貴妃慣會裝樣子,”沈眉莊撇了撇嘴,不以爲意的道:“不過是她難以和皇後抗衡,好意讓你進宮,實則是看你和皇後打擂台罷了。”
甄嬛面容黯淡,眼神中多了一絲冷寂,聲音亦是冷冷的:“眉姐姐,不管懿貴妃是何居心,如今我自顧不暇,皇後,我不得不防。”
沈眉莊道:“皇後那裏,嬛兒你不必心急,淳嫔溺水而亡,皇後抱養七阿哥,皇上心裏本就生疑,你此番回宮她又多加阻攔,皇上已經看透皇後本色,任皇後再如何裝模作樣,皇上也不會聽之任之。”
甄嬛面色冷峻:“皇上多疑,皇後作惡多端,遲早自食惡果。”
沈眉莊想到今日請安時,皇後的挑撥之意,擔憂的問:“端妃撫育胧月三年,早已把自己當做胧月的親娘一般,皇後今日說的那些話,就是在公開挑撥你和端妃的關系,胧月的事兒,你可想好了?”
甄嬛想起胧月乖巧可人的模樣,和對她生疏的态度,狠下心腸道:“端妃心機頗深,若是與我生了嫌隙,我在宮中隻會更加寸步難行,胧月......”
“端妃聰慧,皇上對她多有愧疚之情,胧月跟着她,也是一個好去處。”甄嬛聲音多了一絲哽咽。
沈眉莊聞言不忍:“這樣也好,隻是端妃對胧月再好,也改不了你是胧月親娘的事實,如今當務之急,是保全你腹中的胎兒,這才是你的立足之本。”
甄嬛回想起自己那個不曾面世的孩兒,心底不停翻湧劇烈的痛楚,輕撫自己隆起的孕肚,狠狠的說:“皇後,我與她已是勢不兩立,你死我活。”
沈眉莊自是又輕聲細語的好一番安慰甄嬛,待她回到碎玉軒時,太後派來的人已經等候多時。
原是太後自知時日無多,不免爲精心伺候自己的沈眉莊布置一番,力勸皇上到碎玉軒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