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導航,一路不停,很快就到了延津縣。
在原主的記憶裏,範殿元是個很好的舅舅,爲人心善,很有生存智慧。
這一世,陳安不想折騰,準備前去投奔這個舅舅,然後跟着舅家人前去陝西,老老實實做個升鬥小民。
按照導航和原主零散的記憶,陳安摸到了範家。
找到一個無人注意的地方,撕掉隐身符。
小毛驢已經有些累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陳安隻好安撫它,許諾等會給它胡蘿蔔吃。
有了奔頭的小毛驢,很快就進了範家莊。
陳安下了驢車,有些納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原主兩年前,來過舅家走親戚。
在她的記憶裏,舅家是個土地主,高牆大院好不氣派。
如今,怎麽變得破敗不堪、牆倒屋塌,好像被火燒成了一片廢墟。
陳安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原主舅舅家也被洗劫了?
在一片斷壁殘垣中,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媽呀,這不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演員嗎?
陳安喚了聲9527,小聲問:“這又是衍生世界?”
“是呀!”9527冒出頭,“你不是看過這個電影嗎?”
“那是幾百年前看的了,我哪能記得住這麽細節。”陳安無語,要不是看過這個演員太多作品,她也不一定能想得起來。
“大舅!”陳安踩着破磚爛瓦,朝一個頭破血流的中年男子大喊一聲。
範殿元的腦袋,被吃大戶的災民砸破了,有些頭暈目眩,他看着自家百年的基業,被毀于一旦,越發頭痛不已。
陳安的一聲大舅,讓他以爲自己幻聽了。
半晌才回過頭,雙眼冒金星,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個十四五歲小姑娘的身影。
“大舅。”陳安上前一步,又喊了一聲。
“是安妮兒嗎?”範殿元這回聽了個真切,着急地問道。
雖然他看人模糊,但這個世界能喊他舅的隻有一個人。
“舅,是我,”陳安應了一聲,忍不住問了一句,“舅,咱家這是咋了?”
這一句話可捅了馬蜂窩了,範殿元淚水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哎呀,安妮兒,恁表哥死啦!叫災民給捅死啦,舅家也被他們燒啦,栓柱可害死俺一家了!”
在範殿元泣不成聲的哭訴中,陳安得知了事情原貌。
在昨個夜裏,一大群災民扛着大刀、柴刀、鋤頭和鐵鍬,舉着火把,到範家莊要吃的。
人太多,範殿元擋不住,隻好一邊放開糧倉,叫災民們吃個痛快,一邊命長工栓柱騎馬去縣城報官。
可栓柱是個死腦筋,碰到了日本兵,過不去縣城,又慌慌張張的回到了範家莊,不停的大聲咋呼。
範殿元前去報官叫救兵的事,叫正在大吃大喝的災民,聽了正着。
正愁沒機會搶糧食的災民,一聽就惱了,場面一下子就亂了。
範殿元隻有一兒一女,在這一場混戰中,大兒叫人紮了心,給捅死了。
家裏還剩他和婆娘,在縣城上學的女兒星星、兒媳以及還未出生的孫子。
災民和長工們,趁亂搶走了他家所有的糧食,還一把火燒了房子。
範殿元是一個有點算計,但人不算壞的地主,他家的糧倉,平日裏沒少救濟鄉裏。
他做了幾手準備,咋也沒想到,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哭了半晌的範殿元突然問了句,“妮兒,恁娘呢?我妹子呢?”
“俺娘抱着我逃命,來延津的路上,碰到了土匪,娘讓我快跑,她抱着土匪拖延時間,被土匪殺了。”
陳安幹嚎了幾句,腦海裏突然閃現出幾個畫面,那個母親爲了保護孩子的決絕,她眼角多了幾分濕潤。
原主母親的死訊,像是壓垮範殿元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從壓抑的哭瞬間變成嚎啕大哭:“我的妹兒啊,我的兒啊,老天爺呀,你這是咋了!”
一邊哭一邊抱着陳安,“妮兒,你娘沒了,你就跟着舅,鄉下的房子被燒了,咱家城裏還有房,還藏着糧,餓不着你,放心吧妮兒。”
就這樣,陳安跟着舅舅範殿元,和妗子範王氏去了城裏。
“表妹,你來了,我姑呢?”
在城裏讀書的星星穿着學生裝,梳着兩根麻花辮,朝氣又漂亮,看見陳安,熱情的跑了過來,拉着她的手。
範殿元跟女兒星星解釋了一番,陳安露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
得知一切的星星,面色哀傷。
對于那個不成器的大哥,她雖然内心不喜,但是也沒想過他會死。
還有姑姑,想到姑姑對她的好,星星眼眶濕潤,看着陳安:“妹兒,你就踏踏實實的住在這兒,就算俺爹不養你,還有我呢。”
“咦,你說啥呢,她是俺外甥,我不養誰養?”範殿元面露微怒,點了點星星的鼻子,“你這個妮兒說話真難聽。”
星星看不慣她爹這副土财主的樣,不耐煩的吐了吐舌頭,拉着陳安回了她的屋。
在城裏住了一天,大街上滿是餓暈的人,屍體每天都拉不完。
範殿元警覺性很高,他認爲縣城也不安全了,早晚得讓人搶了。
他不顧星星的反對,開始收拾家當,準備跟着災民一塊逃荒。
“要走你們走,我和表妹不走!”星星拒絕打包行李,雙手一撐,坐在箱子上,“我帶着表妹去找我同學,俺倆不去逃荒。”
範殿元一聽這話就急了,“你找同學,你的同學都在哪兒呢?”
星星一臉倔強:“我的同學,有好幾個上了抗戰前線。”
“上前線是要去打仗的!”範殿元拔高了聲音,“打仗是要死人的,你一個妮兒,你殺得了人呐?你還要帶着你表妹。”
“那我回學校,跟同學護校。”星星說什麽也不願意去逃荒。
“你這個妮兒,在這裹亂來了。”範殿元臉色鐵青,怒斥道:“你睜開眼看看這個世道,亂了亂了全亂了,要是能有一點法,我能願意抛家棄業去逃荒嗎?”
星星聽後無動于衷,扭過頭不願意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