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手腳麻利的婆子,快速的拆開衣裳的邊邊角角,将銀票和銀條珍珠縫在裏面。
周小寶坐在榻上,好奇的打量着姨娘和丫鬟。
看了一會,覺得無聊,哭了兩嗓子,引起大家的注意。
陳喜兒見女兒耷拉着嘴角,連忙打開櫃子,取出饴糖和糕點放在茶幾上,哄着她吃。
她原先是府裏的丫鬟,因生的好做了周老爺的通房。
周老爺五十有六,而她不過二八年華。
一個妙齡少女跟着一個老頭子,陳喜兒心裏倒是能夠坦然接受,甚至覺得比做丫鬟好。
周老爺是個讀書人,很要臉面。
他表面上隻有一妻二妾,實際上家裏養着十幾個通房。
通房的待遇比丫頭略好一些,但不算妾室,在周家,通房除了伺候老爺,也是要幹活計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得到的賞錢多了一些。
做了通房,陳喜兒得了三十兩的賞錢,她留了一點體己,剩下的全托人帶回了家。
家裏窮的厲害,她想讓爹住個好點的棺材,讓娘過得好些,讓弟弟讨個媳婦。
一想到娘能吃飽飯,弟弟能給家裏傳宗接代,陳喜兒就開心,她覺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陳喜兒會唱幾句小曲,又年輕漂亮,很得周老爺喜歡。
伺候的多了,她便有了孕。
周老爺頭發花白,還能得一子,心裏很是高興得意,便擡舉陳喜兒做了妾室。
陳喜兒懷胎十月,順順當當生下了周老爺的老來之女。
周老爺大喜,親自給女兒起了乳名叫小寶,大名叫語嫣。
有了女兒,陳喜兒心裏有了寄托,在周府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可惜好景不長,災民組成的起義大軍,先後攻克了朔州、代州,又拿下了潞州。
城沒了,周老爺官也不做成了,帶着一家老小,一路南下,回了溧陽老家。
許是周老爺年紀大了,也許是丢官跑路對他的打擊太大,他在半道上就病倒了,然後再也沒能起來。
到了溧陽,周夫人吳氏剛進老宅,便喚來人牙子,将通房全部發賣了。
兩個生了兒子的妾室,周吳氏做主,給每人分了半成家産,将他們打發走了。
而陳喜兒母女,因周小寶年幼,又是個女孩。
周吳氏心有不忍,便讓她們留在周府,沒攆出去讓她們自立門戶。
周家老宅很大,陳喜兒分了個小院,她和周小寶每個月都有月例銀子,每季度都有新衣,過年過節還有節禮。
吃穿住行都由府裏統一安排,母女二人吃穿不愁。
外面越來越亂,可周府是當地的名門望族,有錢有地有鋪子,一直穩穩當當的過着。
直到大周覆滅,大齊崛起,就變了天了。
大街上傳來老百姓的歡呼聲,周府上下亂成一團,各個院裏忙着藏起金銀細軟。
周吳氏站在二進院迎新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珠翠滿頭,身穿錦繡華服,面容端莊祥和,身子挺直。
她是大家閨秀出身,縱使危難關頭,神色不變,依舊風姿綽約。
大門外面忽然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似乎是禮樂之聲。
“老夫人,老夫人,”門房六神無主的跑過來,慌張道:“老夫人,您快出去看看吧,這外面,瞧着有些不對頭啊!”
周吳氏在丫鬟的攙扶下,快步往門外走去,她的三個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以及陳喜兒母女,跟随在她身後。
出了府門,周吳氏便看旌旗飄揚,金鼓齊鳴,華麗馬車,扈從甚多,侍衛隊列整齊,好似皇家儀仗隊。
正當周家人感到疑惑不解時,敲鑼打鼓的聲音停了,從幡扇傘蓋後面跑出來一個新朝官員。
他一路跑到陳喜兒面前,官袍一甩,跪下磕頭:“臣李靜然拜見昭華長公主。”
同時跪下的還有他身後的扈從和儀仗隊,一邊跪一邊高呼:“拜見昭華長公主。”
陳喜兒不明所以,周家人也慌了神,這是個什麽情況?
“昭華長公主,皇上登基後,第一時間就封了您爲長公主,又命臣前去潞州将您接回,到了潞州,又聽說您到了溧陽,這一路費了些波折,好在臣幸不辱命,成功尋得大長公主。”
李靜然一口氣說完,然後将一封書信遞給陳喜兒。
陳喜兒做了姨娘之後,略識得幾個字,她打開信封,“姐姐,見信如唔,潞州一别已是數年,不知長姐是否安好,弟弟很是想念,如今,弟弟打下了天下,已加封父母及先祖,又将姐姐封爲昭華長公主,不知姐姐是否喜歡這個封号,盼望與姐姐團聚。弟陳安。”
看完書信的陳喜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着實有些昏了頭,她家世代爲農,這當皇帝與她家竟然有了聯系?
一旁的周吳氏,心驚肉跳目瞪口呆,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鎮定,語氣又喜又慌:“喜兒的弟弟竟然做了皇帝,還封了她爲昭華長公主!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什麽!?”圍在後面的周家衆人多臉震驚,不可置信道:“咱家竟然成了皇帝的親戚?”
“長公主,還請移步,皇帝還在宮裏等着與您相聚呢!”李靜然恭敬道。
圍觀的百姓将道路堵了個嚴嚴實實,大家都擡起腳跟,打量眼前的大長公主,這個熱鬧,足夠他們說上三年的。
陳安接回了陳喜兒,賜了她一座公主府,封周小寶爲榮安郡主,享公主俸祿。
陳家底上三代,全部死了個精光,至于旁門左道的親戚,陳安也沒有費力氣去尋找。
那些空置的王府公主府,全部被她打包給商業部,作爲旅遊景點向老百姓有償開放。
陳安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當了幾十年的皇帝,一天都不敢懈怠。
她心裏發苦,這想要做個明君可真不是個容易事。
肩上的擔子實在是太重了,如今太子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孫子也都老大不小了。
陳安覺得是适合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