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籮筐裏放了小木桶、木桶裏放了碗筷、舀水的瓢瓜瓤子和鹽包。
還放了瓦罐、水壺、幹草席子、雨布、五鬥粗糧、三鬥細糧、幾張雜面餅子、幾把野菜、鞋子和兩件粗布衫。
然後把另一個籮筐,用棉布包裹一圈。
将打了補丁的被子,疊成方塊,放在籮筐底部,把睡着的牛牛放了進去。
又給他放了兩個水壺,一個水壺裝的是水,一個水壺裏裝的是米湯。
還有一些馍馍和黑色的小面包。
用一塊灰色的小棉被,蓋在他身上。
準備妥當後,陳安收起水木蓮花劍,将水囊綁在腰間,挑起扁擔,朝官道走去。
過了北都,到了儀州境内,逃荒的災民,看起來情況好了一些。
牲畜拉車的變的多了起來。
車上拉着裝水的澡桶或大甕。
不過大部分還是,把車套在肩膀上,自己拉着走。
或者沒有闆車或者獨輪車的,像陳安這樣挑着扁擔的,也大有人在。
儀州府關閉了城門,災民們都鉚足勁前往潞州府。
潞州是大城市,興許會有财主施粥也說不定。
陳安挑着扁擔,跟在一個有老有少,全村逃荒的隊伍後面。
“後生,唉,那個後生。”
一個坐在牛車車尾的面容慈善的大嬸,朝陳安揮了揮手,喊了幾聲。
陳安面露疑惑,問了句:“大嬸,喊我嗎?”
“你的娃,你娃被你颠醒了,正吃手呢,想必是餓了。”
大嬸穿着青色襖子,面色紅潤,語氣和善,家有牛車,想必過得不錯。
陳安低頭看了籮筐,正好和牛牛對上了眼。
小娃确實是餓了,又擰不開水壺,也沒發現被子裏的吃食。
正裹着手當馍馍吃。
“謝謝啊,大嬸。”陳安道了聲謝。
大嬸面露笑臉,擺了擺手,表示不用謝。
陳安走出官道,靠在路邊的樹林旁,給牛牛喂了些吃的。
用牛奶、白面、巧克力做成的黑面包,松軟香甜,牛牛一口一個,吃的歡快。
吃完之後,咕噜咕噜,喝了半壺米湯,嘴裏嘟囔着“好吃好吃。”
“牛牛,你要是餓了,就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吃馍馍,千萬不要露頭,不然,就會被别人搶走,知道嗎?”
陳安吃了半顆辟谷丹,她饑餓感不重。
光顧着趕路,一時間忘了自己還有個小娃要照顧。
喂他吃飽了飯,又囑咐了一番。
陳安也不知道他是否聽得懂。
但看他的神色,似乎聽懂了些,乖巧的點點頭。
這個時候的孩子,好像過于懂事了些。
一個還不到三歲的孩子,肚子餓了一路,卻不哭不鬧。
陳安怕他尿濕褲子,專門給他墊了尿布。
很多時候,他想上廁所,會哼哼幾句,引起陳安的注意。
這孩子雖然小,但是挺好帶的。
陳安逗了逗他,又給他裝滿了米湯和小面包,藏在被子下面。
跳上扁擔,陳安繼續趕路。
她的速度快,不一會又跟在了那戶全村逃荒的災民身後。
跟了一天之後,她便和村民攀談起來。
這戶全村逃荒的災民,原本是儀州邊遠鎮上範家村的村民。
在村長的帶領下,全村人南下讨生活。
因爲範家村有一條溪溝,在大旱來臨後,比别的村子多支撐了一年。
如今,那條溪溝徹徹底底的幹了,範家村的村民,迫不得已離開了家鄉。
範家村的生活水平還不錯。
大澡桶或大甕裏裝着滿滿的水。
大部分人家吃着雜糧餅或糠餅,把麸皮和樹皮磨成粉,混在一起煮成糊糊。
也有少部分人家,糧食富裕,喝着小米粥。
“喂!你們聽着,我們老爺願意出十兩銀子,買一桶水,有願意賣的,就舉起手來!”
走在範家村前方的是一個大戶人家,有三四輛豪華馬車,跟着二十幾個護衛,個個都騎着高頭大馬,将馬車護在中間。
此時,兩個護衛一手舉着米鬥大小的木桶,一手舉着銀子,朝範家村的村民走來。
“你剛說啥,十兩銀子買水?”
一個坐在闆車上吃冰的老漢,站了起來,不确定的問了一句。
臉上有胡須的那名侍衛看向衆人,聲音洪亮:“我家老爺,願意十兩銀子買一桶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十兩銀子,在村民中引起一陣嘩然。
在北地,十兩銀子,可以置一畝地,至少能給兩個兒子娶上媳婦。
這時候的老百姓,很少用銀子交易,要麽以物換物,要麽用銅闆。
銀子,是個稀缺物。
财帛動人心,幾家有意向賣水的人家高舉雙手。
其中,就有問話的那位老漢。
他有五個兒子,四個是單身漢。
比起其他村鎮,範家村靠着豐富的水資源,算是富裕的了。
但誰讓他家地少人多,能吃的飽飯就不錯了。
娶媳婦那是真難。
“這位小兄弟,我們村不賣水,請你離開。”
說話是範家村的村長,他神色陰沉,擋在要賣水的村民面前,開口拒絕了對方。
“我要買,他要賣,我給了銀子的,不是強買強賣,你算哪門子東西,敢在這攔你小爺。”另一個臉黑些的侍衛面露不滿,言語之間也不太客氣。
“村民一時間犯了糊塗,我們一路南下,實在不易,還望這位兄弟海涵。”
範村長身穿長袍,灰色的布衣,上上下下打滿了布丁,可他氣質儒雅,斯文有禮,雙手抱拳,朝侍衛作了個揖。
“村長說不能賣,我們就不賣了。”
範村長上過幾年私塾,在範家村很有威望,他發了話,幾個要賣水的村民瞬間蔫了。
“不行,你們說了賣,就必須得賣,敢不賣,問問我手裏這把刀答應不答應!”
黑臉侍衛不依不饒,說話之間,就将刀拔了出來。
“這位大哥,人家村長說了不賣,一點小事,你拔刀相見,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陳安一手穩住肩上的扁擔,另一隻手,伸出兩根手指,按住那侍衛的刀。
“你!”侍衛兩隻手放在劍柄之上,使出渾身力氣,卻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