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蘭一番話說的十分理所當然,她認爲,男孩子幹點活,手糙了無所謂,女孩子可不行。
而且她天天抱怨,但決不允許陳安抱怨,不管兜裏有多少錢,花了多少錢,心裏有數就行了,抱怨多了,怨氣就多了,氣質也就變了。
“行行行,您二位,一位是闊太太,一位是千金小姐,家裏活都我幹,行了吧。”陳民認命的拎起水果,起身下樓。
除了洗水果,他等會還得在後天井的廚房燒熱水,灌滿三個保溫壺,然後再提三桶涼水到三樓。
這是晚上,闊太太和千金小姐洗漱要用的。
然後,等她們倆洗漱完,還要蹲地上抹地,下樓倒髒水,繼續燒熱水,灌到水壺裏,這是晚上要喝的水。
陳玉蘭和陳安,一個打麻将、逛街、燙頭,一個蹲在卧室書桌前看書寫字,家裏的活是一點不幹的。
陳民早上起來,燃起炭盆,準備洗漱的熱水和涼水,然後買早餐拎回家。
還要曬被子、擦桌子、抹玻璃、倒恭桶、搬東西.......
除了不用洗衣服洗被子洗恭桶。
這個活,以每月2塊錢,承包給周太太的傭人珍珠了。
珍珠原本叫賤女,是一個鄉下丫頭,家裏姐妹七八個,長到十二三歲了,還沒有自己的褲子。
三個姐妹,平穿一條褲子。
家裏實在窮,賤女被賣到了地主家當丫鬟,因爲吃得多,被地主攆了出來。
她奶奶和周太太家,是七拐八拐的親戚,正巧,周太太要請傭人,賤女坐着驢車來了上海。
到了同福裏,周太太問她叫什麽,她怯生生的說叫賤女。
周太太一聽就惱了,哪有給女兒起這個名字的,她又說自己有個妹妹叫死女。
給女兒起名賤女、死女,是想告訴老天爺,别再給我們家送女子了,我們要男娃。
周太太給她改了名,叫珍珠。
洗衣做飯、樓裏樓外的公共衛生,還有伺候周太太,珍珠都做得很好。
但珍珠能吃,一頓能吃三碗米,周太太不嫌她能吃,誇她能幹,包吃包住一個月給她三個大子,後來慢慢漲到了四個。
陳玉蘭見她衣服洗的幹淨,經過周太太的同意,把洗衣的活給了珍珠。
珍珠現在一個月能拿六塊錢,開心的跑到銀行開了折子,她把錢都攢了起來,一分錢都不花。
天擦黑,陳安寫好了《珠光寶氣》的開頭,裝進信封,準備寄給《晶報》。
然後,接着抄寫第二本小說。
...
華燈初上,大上海豐富的夜生活開始了。
同福裏,周太太家,四個女人正在歡快的搓麻将。
顧太太:“你們聽說了吧?”
徐太太正在壘麻将,下意識問了一句,“什麽聽說了吧?”
周太太和陳玉蘭一同看向顧太太,眼神中帶着不解。
“安平裏的沈家,鬧得雞犬不甯的,”顧太太放低了聲音,“聽說是沈先生迷上了仙樂斯的歌女,2塊錢一支的玫瑰花,他每天都要送個花籃給那個女人,你們想想,得多少錢?”
陳玉蘭放錯重點:“一枝玫瑰花哪裏要2塊錢?”
“哎喲,陳太太,你不曉得,仙樂斯的玫瑰是要這個價格的。”徐太太的丈夫在外資銀行工作,很是時髦,她是跟着丈夫去過仙樂斯的。
徐銀行家的月薪很高,公寓樓也是負擔得起的,但是他鄉下有爹娘要養,以及一個童養媳和三個孩子。
一半的工資寄回老家,隻能緊着過了。
沈家的事,顧太太很是八卦了一番,見陳玉蘭心不在焉的,問她:“陳太太,你怎麽一晚上都沒精神的?”
陳玉蘭一邊碼牌一邊說:“我家裏兩個小的,整日吃外面的飯,都吃膩了。”
特别是陳安,買的飯,吃的夠夠的。
“你不如請個老媽子,給你們燒飯了,”徐太太很懂行的說,“我們家這個老媽子,洗衣拖地燒飯,什麽都幹,包吃不包住,3塊錢。”
陳玉蘭沉思,可她人生地不熟的,别再請了個祖宗回來。
周太太:“你不如跟我搭個火了,你出菜錢,柴火油鹽水電算我的,米面平攤,反正,我和珍珠兩個人,也是要燒飯的。”
“好的呀好的呀,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珍珠的廚藝是周太太手把手教的,黃魚面做的一絕,陳玉蘭高興地直點頭。
一天三頓飯,陳玉蘭和陳安陳民,在一樓用飯,不用做飯不用刷碗,隻需要每天去菜場買菜買肉。
珍珠的手藝真是沒的說,陳安已經愛上她的黃魚面和炒冬菇了。
因爲和陳玉蘭、陳民生活在一起,她沒法修煉,更不能吃辟谷丹。
在上個世界,修着修着遇到了瓶頸,她隻能翻看塗靈道長留下的書籍,打好基礎,修煉的事情不能強求。
“陳安小姐,外面有人找你,是個郵遞員。”珍珠正在門外掃地,她見陳安在發呆,聲音超大。
“哎,謝謝你珍珠。”陳安放下碗筷,想着應該是書局的回信,連忙起身,簽了字拿了信,又對郵遞員道謝,“謝謝你,慢走。”
是小說月刊和晶報的回信。
她跟珍珠打了聲招呼,拿着信回了閣樓,迫不及待的想要拆開。
閣樓上,陳玉蘭和陳民正在炭盆裏烤紅薯。
陳安進了門,就拆了信,有回信,還有取稿費的印信。
她先讀了晶報的回信,一目十行,然後驚喜的跳腳!
晶報不僅收了她的稿子,還要把她寫的《珠光寶氣》簽約下來,千字1元,如果同意,前往報社簽合同。
現在新人作家的稿費都是千字5角,千字1元,是很高的稿費了!
陳玉蘭和陳民站起身,慌張的問:“安兒,怎麽了?”
“媽!”陳安上前給了陳玉蘭一個大大的擁抱,激動地說:“我寫的小說被錄用了,我要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