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千斤可能有一定的水分,但高産也确實高産。
畢竟這些土豆都是農先生們經過一年的耕種,從中挑出的高産種類。
田季背着空背簍,深一腳淺一腳的帶着孩子們回家。
阿大又收了一天的土豆,他坐在門檻上,一手擦着汗,一手拿着鍋巴啃,如今農人富裕了一些,也就不肯在農忙時再克扣自己,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備一些幹餅或鍋巴,餓了便吃上一些。
農人平日裏節省,隻有農忙時最大方,即便是還歸宋人朝廷管的時候,到了農忙時節也會想法子弄點油水,體力活,沒有油水實在撐不下去。
“娘!”阿大把最後一口鍋巴塞進嘴裏,“咋回來的這麽早?”
田季一臉恍惚,還有大丫頭将背簍放下後沖阿大說:“爹,俺們把土豆子賣光啦!城裏許多人收呢!一斤能賣兩塊五!”
阿大吓了一跳:“乖乖,一斤米才一塊五!”
田季此時回過神來:“我去找人借牛車,别過些日子土豆子收的多了,賣不上這樣的價,咱家賣了錢,正好起個新屋。”
“起新屋?”阿大從前沒想過,如今一聽,又看自己的三個兒女,也覺得該起了,“是該起了,大丫頭大了,總該有間自個兒的屋子。”
這才多少年,農人的觀念也變了,自然了,重男輕女是根深蒂固的,許多人家依舊認爲隻有兒子才能延續血脈,但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悄悄變化,尤其是最早被阮響收服的城鎮。
農人們自己都不一定能意識到。
像阿大家,對大丫頭的重視則是因爲大丫頭是長女,長女會更早掙錢,也更可能在短期内出人頭地,以前他們願意投資家中最強壯的兒子,如今也就願意投資家中能容易帶來好處的長女。
尤其女娃們外出做工的時間長了,見識多了,性格自然也變得潑辣了起來——在外頭依舊要抱團,同一村的女工是天然的同盟,回到村子裏,自然也就有了新氣象。
偏偏她們不僅潑辣,還能掙錢,家中再古闆的父母,也怕讓女兒離了心,一次讓步以後,慢慢就成了常态。
阿大不懂這些,他隻知道大丫頭年紀大了,要不了兩年就會畢業,離她成婚還早,在這期間大丫頭都會住在家裏,那麽作爲家裏的老大,她是需要一個單獨的房間的。
畢竟将來大丫頭成了農先生,還得備課,沒有單獨的屋子,哪裏能給她放桌子呢?更何況一個農先生,還和弟弟妹妹擠在一起,說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家有多窮呢!
大丫頭也興奮,她不斷詢問:“大媽媽、爹,咱家真起新屋?我能有自己的屋子了?!床小點沒事,除了桌子,我還要書櫃——要大的!”
田季一揮手:“這有什麽?叫你舅爺給你打,要不了什麽錢。”
二小子也問:“那我有沒有?我有沒有?”
田季:“你還小呢,等你小妹大了再說。”
二小子歎了口氣,他看了眼還在牙牙學語的小妹,悲痛道:“她還小呢!”
一家人笑起來,阿大:“天還沒黑,我再去收一些,明兒一早咱一起進城,能賣多少賣多少,入冬前把地基打好,磚塊也便宜,提早買了安心。”
“那土豆粉也多做一些,冬日裏去賣。”田季,“也不是啥難做的東西,就是抛費些水,如今村裏也不缺水了。”
這些年村子下遊建起了水壩,平日裏不再缺水,如今許多孩子都不知道以前五通縣缺水缺得兩個村子打成世仇。
田季挽起袖子:“咱們今晚也嘗嘗這土豆子做的飯!”
土豆才收了不久,對土豆的吃法也不多,田季在城裏時聽說了土豆的新做法,便忍不住要做來吃。
主食自然還是土豆泥和面粉和着做出來的餅,但切成薄片的土豆片撒上些醬油鹽醋,再滴兩滴芝麻油,又淋一點花椒油,那土豆片别煮得太軟,吃起來又脆又香,别有一番滋味。
“這土豆就是沒啥味。”田季對打下手的大丫頭說,“非得用這些調料不可。”
大丫頭蹲在地上塞柴火:“大媽媽,我尋思這土豆子同芋頭差不了多少,切塊炖肉應當也好吃。”
“饞肉啦?”田季自覺發了财,很是大方,“明兒進城賣土豆子,回來的時候去買兩斤肉,多了就做成腌肉,咱慢慢吃。”
“嘗嘗。”田季拌好了土豆片,用手拿了一片湊到大丫頭嘴邊。
大丫頭張嘴吃進去,她眯着眼睛,頗有些誇張地說:“好吃!大媽媽手藝好,做的涼菜比酒樓的都好吃。”
“你這丫頭。”田季笑得合不攏嘴,“你去過酒樓了?”
大丫頭:“同學請我去過。”
田季奇道:“還真去過?”
大丫頭:“她考了第一,爹娘給了她些錢,就請我們這些關系好的去酒樓吃飯,我吃着是不差,可涼菜都一般,不是淡了就是鹹了,不如炒菜和炖菜。”
“還挑上了。”田季,“我以前哪裏吃過炒菜炖菜,都是白水煮熟,鹽都放不上幾粒。”
“大媽媽,你說,如今外頭都求着土豆子做種,拿它做菜的缺少,不如咱們做了這種土豆片,賣去城裏?估摸着比直接賣土豆子掙得多一些?”
田季想了想,倒沒有一口否定,雖說她也沒做過生意,不過如今做生意不再是什麽不敢想象的事,村裏的婦人們一同進城支起小攤賣菜已然成了常态,說起來也不叫田季恐懼。
她隻擔心:“沒人願意買咋辦?這香油花椒油也不是便宜東西。”
“咱家自己吃放得多些,出去賣就少放些。”大丫頭,“沒人買咱就回來,不做了呗,自家的東西,虧不了什麽。”
“倒也是。”田季,“收了土豆閑了,進城掙些也好。”
“成,咱留點土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