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響推開房門,此時萬籁俱靜,勤衛兵還沒起床,她仰頭深吸一口氣,而後展開雙臂拉伸身體。
她昨晚難得睡了個好覺,也難得聽到了好消息。
這些年好消息同壞消息從來不分彼此,唯獨近段時日,仿佛隻有好消息。
大約是她開門的聲音吵醒了就住在隔壁的勤衛兵,阮響才在院裏打了一套拳,對方就已經急匆匆洗漱結束。
“阮姐,先去用些飯吧。”勤衛兵有些拘謹,她才調到阮響身邊不久,原先的勤衛兵如今已經上任做了一地主官,對許多人來說這就是登天梯。
她自然也是有資曆的,勤衛兵這三個字聽起來仿佛就是個打雜的,但能接觸到的全是高官,聽到耳裏的消息也都是機密,看得聽得久了,自然也就學到了不少東西。
雖說能不能成爲高官看造化,但成爲一地主官還是夠格的。
阮響看着落在樹梢上的鳥,眉眼舒展道:“今早有什麽?紅薯粉?”
勤衛兵咽了口唾沫:“是。”
“自從紅薯土豆收獲後,每日都有紅薯粉和土豆粉。”勤衛兵,“都是好東西,飽腹也好吃,就是頗費油鹽。”
紅薯粉和土豆粉煮出來不放油實在不好吃。
鹽價便宜,但油還不算平價。
勤衛兵笑着說:“那紅薯不好保存,做成粉雖然失了許多分量,但曬幹後能保存幾年,就這一點,勝過别的糧食許多了。”
“這下不必爲糧食憂心了。”阮響私下并不嚴肅,常和身邊的勤衛兵及小吏說笑,不過到了她這個地位,即便她表現得再和顔悅色,也沒人敢真的同她說笑。
高處不勝寒,并不是一句空泛無由的話。
越往高處走,親人、朋友、愛人,都會換一副面孔。
利益替代了感情,仿佛人人都真心實意,又人人都虛情假意。
好在阮響并不在乎,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并不爲此感到孤獨,她爲自己找到了一個使命,也因此不再爲外物動搖。
勤衛兵:“是阮姐高瞻遠矚……”
阮響擺了擺手:“拍馬屁的話就不要說了,硬仗還在後頭。”
“不過這倒不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阮響的臉上挂上了笑。
勤衛兵有些摸不着頭腦,在她看來,阮姐雖然沒什麽物欲,但也是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見過了,大風大浪也見過了,勝仗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能和新作物豐收一起在阮姐眼裏并稱好事的,究竟是什麽事?
阮響看勤衛兵的表情,她倒是有心情賣關子,隻招手說:“來,給你看看,可别吓到了。”
勤衛兵也記不起要叫阮響用飯了,有些發愣的跟着阮響走進了書房。
阮響領着人走到書案邊,指了指書案上擺放的東西:“這是除紅薯土豆收獲外最大的好消息。”
勤衛兵是從工廠走出來的,對蒸汽機的原理很清楚,可她看着桌面上的東西,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麽。
細長的銅線繞在木闆上,右上角則是兩塊圓環形的鐵塊?又或是鋼塊?兩個鐵塊之間有一個圓筒,看圓筒後面的把手,應當是要有人拉動或轉動的。
圓筒上綁着黃色的銅條?
而在銅線的末端,則鏈接着一個玻璃球,且這個玻璃球隻是頂部圓形,下方拉長,并且不是中空的,中間有着彎曲的細絲,隻是她看不清也分不清這是什麽。
“你來轉一轉。”阮響指着圓筒後面的把手。
勤衛兵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而行,她伸手轉動那小小的轉輪。
在勻速的幾次轉動後,勤衛兵剛想張嘴,就突然覺得視線中有什麽東西突然閃了一下,雖然有些奇怪,但她還是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
然而——
“亮了……”勤衛兵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個玻璃球,她以爲自己是喊出來的,或者尖叫出來的,可實際上她的聲音又小又細,“阮姐……阮姐……這玩意亮了!”
阮響忍不住笑,她實在喜歡看身邊人被電燈吓到的樣子,待勤衛兵冷靜下來,阮響才說:“這是最簡陋的發電裝置。”
“電?”勤衛兵驚悚道,“是阮姐取了閃電?”
阮響搖頭:“不,電無處不在,未必是閃電,冬日幹燥時你穿毛衣也有靜電,即便不靠人力,也有動物生來就能用電。”
“就像水,沒有水車之前,人怎麽能想到取水不必自己去擔?”
“許多東西天生天有,人隻是不知道怎麽利用,就好像這電。”阮響看着熄滅的燈泡,“光是電燈一項,就能辦成許多事。”
其實她一早并不想做蒸汽機,利用蒸汽比利用電力更麻煩,用電力隻需要想辦法造出強磁鐵,雖然樹漆不能完全絕緣,但她可以一邊使用樹漆,一邊尋找橡膠。
但蒸汽的密閉問題更難解決,金屬密封的技術要求太高,良品率非常低,導緻現在許多工廠都陷入了有工人有原料,卻沒有機器的窘境。
但之所以到現在才能發電,則是她的運氣不夠好,強磁鐵一直沒能弄出來,造出來的巨大風筝次次追尋閃電,基本都以失敗告終,前些日子才終于被擊中了一次。
花費數年時間,擺在她面前的成果就是這樣簡陋的發電裝置。
不過最大的問題已經消失了,隻要有一塊強磁鐵,就能有無數強磁鐵。
有了電,起碼能解決照明問題,而她也已經培養出了無數的技術人員,讓電發揮更大的作用也就是這十幾年,幾十年的事情。
“阮姐……”勤衛兵眼眶通紅,看着都快被吓哭了,電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超出了一切常識,她喊了幾聲,卻隻是喊着阮姐,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阮響卻拍了拍她的後背:“要變天了,多加件衣服吧。”
勤衛兵茫然的看向走到門口的阮響。
阮響回頭:“你的紅薯粉加不加花椒?”
勤衛兵張了張嘴,憋出了一個字:“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