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二姐四丫實在不熟悉,就連說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跟大姐夫就更沒話說了,她隻能更賣力的去推車,将木闆車推到村口,直到商戶老爺的商隊從村口經過。
商戶也按照許諾,讓人将木闆車帶進商隊。
一家人分了兩輛牛車,吓得施大頭差點給老爺跪下——兩輛牛車,走這麽久的路,得要多少錢啊!賣了他們一家都付不起!
“大哥别怕,這錢你家閨女女婿已經提前掏了,還托我給你們些錢。”商戶從自己的斜挎包裏掏出一疊錢來,“你們要從商隊裏買東西用這些就成,不過南邊收這錢的地方不多,但到了北邊就好了,什麽都能買,小心别弄丢了。”
施大頭茫然的接過一沓錢,他小心翼翼地說:“老爺,是不是給錯了?這是紙啊。”
商戶擺擺手:“這就是錢!北邊如今金銀銅闆都不當錢使了,對了,我教你,你像我這樣。”
他又取出一張錢,湊近了施大頭以後将錢舉高對着陽光:“你看這一塊,平時看不見,對着光就看見了,有一台織布機,這兒還藏着把鐮刀。”
“就這個法子分辨得最容易。”商戶,“不管多少錢都有這個,到了北邊小心分辨,别收到假的。”
施大頭立刻變了态度,這也太神異了!
倒是商戶不當回事,他見多了市面,知道要弄成這樣,無非就是在造紙的時候壓好,已經造成的紙則壓不成這樣,沒這麽平整,也不透光。
不過知道是知道,他是弄不出來的,因這模子極細緻,也不知道這紙用的什麽配方,聽說有民間作坊造假,也在造紙的時候用了仿造的模子,可惜紙的配方不對,對着光那壓花十分粗糙,有些地方透光,有些地方不透。
雖說百姓看不出來,但官府有專人管着造假錢的事,順藤摸瓜,那作坊的坊主因爲數額巨大,半個月就執行了死刑。
北邊輕易不會殺人,畢竟投進礦山裏就是不怎麽花錢的勞動力。
可見那坊主造假的金額有多大,多到哪怕缺礦工也不願留他一條命。
施大頭帶着一家人分别上了兩輛車,掏出紙币來給家人看,那錢上還有畫和一些歪歪扭扭的線條,四丫看着那錢,驚訝道:“這錢上畫着一個姑娘!怎麽是個姑娘!”
“還真是!”
大姐也接過一張:“在種地呢!這是麥子吧?”
“這張也有,不過這樣是個老翁,他捯饬的是個什麽東西?”
姐妹倆有問不完的話,但施大頭也不知道,隻能任由她們說個不停。
雖然這紙錢拿着不安心,但此時他們已經坐上了車,沒了反悔的餘地,便也隻能相信商戶老爺的話,施大頭将錢裝好,爲了以防萬一,又在各人身上都藏了點。
趕路自然不是什麽好事,哪怕是跟着大商隊,該吃的苦頭一樣也少不了。
孩子還好,他們帶着恭桶,在車上解了,路上歇腳的時候端下車倒了就是。
但大人就不行了,畢竟車廂裏有男有女,又不能時時叫商隊停下讓他們小解,于是隻能拿出外裙,誰要解,旁的幾個就用外裙把她圍起來。
車廂裏空間有限,夜裏睡覺的時候也隻能蜷縮成一團。
外加沒條件擦洗,人又多,味道更是難聞。
吃,自然也吃不好,能借着商隊的鍋将幹糧熱一熱已經算不錯了。
好在商隊每日會給他們送一桶水,不收錢,這水是用來喝的,還細細囑咐他們别喝生水,免得染上什麽病,傳開就是罪人了。
有時候途經哪座城也要歇上幾日,這是老爺要進城做生意。
不過他們是不進城的,就在城外和夥計們一起搭帳篷歇腳,不過這幾日就是最舒服的時候,附近的村民會擔來些糧菜販賣,還有自家做的鹹菜。
不過他們沒錢——紙筆這些村民是不收的。
于是隻能托夥計将自家幾床破被子拿去城裏當鋪當了,換了點銅錢買糧菜。
好在走了兩個多月,總算是到了北邊,平時在村鎮外停下,也能花用紙币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終于知道這些錢大約有多少。
也因着花錢,還識了數。
偶爾有小販到車隊兜售,他們也敢買些小食和花用的東西。
“到興慶去?”小販站在車旁,他胸前挂着一塊木闆,用繩子挂在肩膀上,木闆上放着幾罐油膏,這東西在北邊最好賣,畢竟風大,又幹,不塗上一些臉就要開裂,他笑着說,“興慶如今倒是好,我這油膏就是從興慶轉過來的,隻是那邊風大,您看看來兩罐油膏,不比興慶那邊的貴,都一個價!早買了好早用。”
大姐如今也敢跟外男說話了——以前隻和村子裏的熟人說話,她問:“那邊有沒有什麽缺的?”
她們也好買點東西過去,雖說是投奔,錢也是三丫給的,但兩手空空過去也不太好。
“那邊啊?”小販想了想,“要說缺,也沒什麽缺的,非要說的話,就是少些鮮果,那邊水土不好,不過您還是買鮮果過去,恐怕還沒到就腐敗了,果幹那邊倒是不缺。”
“啊,對了,布料能買些。”小販殷勤道,“咱們的布都是清豐那邊來的,在咱這兒還便宜點,到了興慶要貴些。”
大姐轉頭問施大頭:“爹,咱們買些布料吧,過去了也好給三丫做兩身衣裳。”
施大頭也問小販:“貴嗎?”
小販:“看您買哪種布,要是棉麻布,價就比純棉布便宜不少,也更耐用,就是肉嫩的話磨着有些不舒服,如今除了太窮的人家,是沒人穿純麻的衣裳了。”
施大頭笑道:“咱們莊戶人家,哪裏有肉嫩的。”
大姐:“那咱們進城吧。”
自從到了北邊,入城不收入城錢,他們也就敢于進城看新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