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之前能被頒發獎章的都是立下大功的士兵或者将領。
這些獎章也大多是鐵銅合金制成的,與其說是獎章,不如說是軍銜變更的前提條件。
這次的獎章由從宋地過來的金銀工匠聯手打造,光是稿紙就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張,原本工匠們想刻龍,被阮響否了,後來想刻鳳,也被阮響否了。
阮響讓他們不要刻有關皇權神話的任何内容,要選用百姓最常用,最能代表百姓的東西。
工匠們絞盡腦汁,最終在獎章上刻了一台簡易的織布機和一把鐮刀。
兩者融合的還挺好,鐮刀藏在織布機中,二者融爲一體。
衣食才是百姓的生計,千裏之行始于足下,百姓的足下沒有龍鳳。
雖然是金包銀,但由于獎章不小,所以金子的用量也不少,雖說如今金銀不能當錢用,但金價銀價算是物價中最穩定的,所以隻是獎章本身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财富。
阮響一登台,台下的人群便不由驚呼。
實在是這些人大多都沒見過阮響,在許多人的想象中阮響應當是個健碩的姑娘——這個健碩不是普通的強健,而是塊頭極大,看着就能一拳打死一頭牛的那種。
而在另一些人的想象中,阮響應當像話本的“主公”,不怎麽強健,但一看就心有溝壑,極有城府,還得是笑眯眯的。
然而真正的阮響超乎了他們的預料,和他們的想象毫不相關。
阮響是健康的,人的肌肉量是生來就注定的,在沒有激素針和各種補劑的現在,再怎麽練肌肉都在正常範圍内。
阮響的身體也沒什麽健美上的天賦,練不出大得驚人的肌肉塊頭,就和當兵的一樣,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當肌肉線條被隐藏的時候,看着其實也沒比普通士兵壯多少。
畢竟大多數人眼裏的壯,還是脂肪居多,她的運動量大,想做到世人眼裏的健壯還是頗有點難度的。
自然了,她還是比大多數百姓看着更壯一些,畢竟如今的百姓要麽瘦得要命,要麽吃了幾年的飽飯,克制不住自己嗜糖嗜油,像發面饅頭一樣膨脹起來。
而她看着也不像話本的裏“主公”,更像一個身經百戰的将領,沉着冷靜,勇武非凡。
要說臉的話——除了站在她面前的船員和前幾排的人,其實都看不太清。
阮響是直鼻檀口,五官格外端正,其實阮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祖籍在哪裏,但也知道自己的五官不太像北方人,她的眉毛也有些淺淡,這次頒獎,還是馬二“威脅”,她才畫了眉,不然顯得不夠威嚴,沒有氣色。
不過好歹她唇色不是太淺,不必上口脂。
但阮響也知道自己是好看的,這個好看不是指傾國傾城的美貌,而是端正,有英武之氣,符合從古至今百姓對統治者的想象。
太美的統治者反而不得民心,比如蘭陵王。
百姓喜歡的統治者長相要麽是威武莊嚴,要麽是格外有福氣。
瘦弱的不行,尖嘴猴腮的不行,肥胖的勉強可以稱作有福氣。
最好的是方臉寬額,畢竟天圓地方嘛,而後耳垂厚大,嘴唇不能薄,鼻子不能小,眉毛要是能又黑又不雜亂就更好了。
這一套審美男女通用,唐時誇贊太平公主的美貌,都是說她方額廣頤。
雖說阮響不是方臉,但百姓們很樂意在她臉上找有關于方的地方。
有時候阮響想象一下百姓形容的她,都覺得外貌實在有些難以言喻。
在百姓嘴裏,她是生就蜂腰猿臂,腰窄而雙臂有力,腿長而碩,腳大——有定江山的意思,方臉寬額,鼻子大,嘴唇厚,耳垂厚大。
總而言之,大!不是大就是厚。
百姓是善意的,他們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屬于統治者的特征一股腦放到她身上。
要不是都知道她厭惡迷信,估計還能給她加上重瞳這個特征。
所以在百姓眼裏,阮響也是極美的。
畢竟集合了所有“王者”的外貌特征,想不美也不行。
但實際上阮響的臉型不方不圓,正面看不方,側面看能看到下颌線。
眉毛顔色淺淡,嘴唇不厚不薄,嘴巴偏小,鼻子挺直但不大,眼睛眼尾上挑,是标準的丹鳳眼。
大約是傳聞多了,船員真的看到阮響真人的時候,都有種如在夢中的迷蒙感——這、這和傳聞也不一樣啊!
起碼阮姐真人,看着真的是個人……
阮響将獎章從托盤上取下,獎章有綢帶挂着,由她挂到船員們胸前,在船員們低頭的時候,她也微微低頭,不肯高人一等。
她在給每一個船員挂上獎章以後會伸手拍拍他們的肩膀,而後才走向下一個。
船員太多了,等阮響一遍遍給每一個船員都挂上獎章以後已經日近正午。
這個時間也該讓參會的人去歇一歇,吃點東西了。
“諸位。”阮響從部長的手裏接過喇叭,她已經很少在人前說話,但依舊自然,“我知道在你們有些人眼裏,我阮某人是神仙,是菩薩,無處不可去,無事不可爲,可我今日告訴你,我是人。”
“我既然生于人世,那也将死于人世,你們所見的一切都在人爲。”
“沒有人,麻隻是麻,樹隻是樹,泥也隻是泥,不會有布,不會有柴,不會有房屋。”
“沒有人,不會有巨船,不會有出海,不會有糧種自己長出翅膀飛過來。”
“楚部長說的很好,事在人爲。”
“人是什麽?是農婦農夫,是力夫工匠,是商人官吏,是形形色色的所有人。”
“說到底,沒有權貴,沒有主人,隻有待在不同位置上的人。”
“常有人問我,問我何日登基,何時坐上皇位。”
“今日我回答你們。”
“我不會當皇帝。”
“等我一統山河,巍巍中華不會再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