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并非沒有高人,在漁民中仔細挖掘,也能挖出能粗略預判天氣的老漁民。
畢竟海上的天氣變化更要人命,漁民數十年如一日的打漁,代代相傳的經驗總能養出那麽幾個人才來。
能辨識天氣的人才被阮響視爲瑰寶,他們甫一展現才華,就立刻被官吏們厚待,幾乎是敲鑼打鼓的送往了學校,明明大字不識,卻成了老師教授,一夜之間鳥槍換炮,成了被所有人尊敬的賢人尊師。
除了漁民以外,讀書人中間也有“不務正業”的,不那麽愛讀詩經典籍,卻偏愛一些旁門左道,有愛種植花草果木的,被請去改良水果,尤其是西瓜,有愛鑽研天象的,便被請去鑽研天文。
不過如今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天文望遠鏡,勉強做出來的則巨大無比,需得将整個屋子改裝。
這類“不務正業”的讀書人,待遇倒是比想着當官的讀書人好得多。
不僅每月有固定的報酬,還不必自己掏養老錢,雖說不能大富大貴,但日子很順遂,偶爾想奢侈一把,也隻需要存上那麽一兩個月的報酬。
自然了,想買房花大錢,就得節省一些。
馬二忙到接近日落,才從書房裏走出來——她自從坐鎮太原,就少有出門走動的時候,屁股就像在椅子上生了根,有時忙起來,連吃飯都是勤務兵送到書房來,要不是勤務兵提醒她,她走不願意在書房裏踱步。
“可見以前的官老爺,也并非個個肥腸滿肚,困在房内也不輕松。”馬二笑着淨手,她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去别處,這太原公事繁多,但也不是什麽大事,還是在鄉間地頭跑跑舒服。”
勤務兵跟了馬二兩三年,并不怎麽緊張,還能和馬二打趣:“馬主任又想去前線了?那可不行,阮姐剛回來,你要是再去,遼國就得以爲咱們要打過去了。”
馬二擺擺手:“也就想一想,凡事還是要聽阮姐的安排。”
馬二剛淨完手,外頭的小吏腳步隆隆地跑了進來,剛站定便喊道:“馬主任,王廠長來了。”
馬二愣了愣,一時間想不起王廠長是誰——但她很快回過神來,嘴角帶笑道:“請她去會客室坐,泡壺好茶,别是茶沫子。”
大約是以前受窮養成的習慣,馬二舍不得喝好茶,都是待客時才肯拿出來,平日自己喝的都是茶沫子碎茶葉。
要說喝不起也不是,官衙裏的一應事物都不必官吏自己花錢,連食堂都是本地财政撥款,隻要做了官吏,掙大錢不可能,但餓肚子也不可能。
不過馬二畢竟不是普通官吏,她既是一地主官,也是阮響的心腹,對馬二來說,如今的阮地也像是她的孩子,所以她治下極嚴,别說貪腐,就是稍有沉迷享樂的苗頭,都得被敲打一番。
馬二走進會客室,果然見到了自己預料中的人,說起來也是好笑,這麽多年了,她竟然還會偶爾忘記對方姓王,畢竟日子叫麥兒叫習慣了,差點真以爲對方姓麥。
“難得見你出來走走。”馬二語氣熟稔,剛進會客室就忍不住開口,“這回終于舍得從礦山出來了,早前就跟你說,如今鐵礦多了,不用你再守着,阮姐的根基不像以前那樣好動搖了。”
她看向麥兒,幾年沒見,麥兒的臉上也有了歲月風霜的痕迹,大約是常年待在礦山,麥兒的皮膚粗糙了許多,但好在年輕,身體也壯了,雖然一如當年般矮小,但不再是那副一股風吹來就會倒下的模樣。
麥兒笑着捶自己的肩頭:“習慣了,礦山都是熟人,如今叫我出來,也不知道去哪兒好,我也就擅長礦裏的事,出來了倘若幹不好,那不是叫響難做嗎?”
“你和阮姐,這麽多年情誼倒是從未改變,如今也就你這麽叫阮姐了。”馬二有些感歎,“要我說,阮姐恐怕你将你當做自己親姐了。”
“說來好笑。”麥兒臉上表情柔和,“我雖長她幾歲,卻從沒覺得她像我妹妹,非要說的話,倒是她更像姐姐一些,恐怕她就是生來老成的人,六七歲的時候就不像稚童了,說話做事都不像孩子,還是我們聽她的話。”
“這恐怕就是老人嘴裏的天命吧。”
“她這樣的人來到這個世上,總是要幹出一番大事業的。”
馬二深有同感:“我頭回見阮姐的時候,真以爲她是慈悲菩薩轉世,天下哪裏有那樣的孩子,不過倘若她是成人,恐怕我就不會這麽以爲了。”
“阮姐還沒過來,你先在官衙新建的宿舍裏歇吧,小是小了點,不過該有的都有,太原城比錢陽那邊大,我給你尋個當地人陪同,好好在太原耍一耍。”
麥兒點頭:“我就是過來輕松輕松,我還從沒來過這樣的大城,當了許多年的鄉巴佬,也是見世面的時候了。”
“正巧這次過來,也是托人尋親有了回應。”麥兒長歎一口氣,“雖說還不清楚是不是我親爹娘,但總歸有了點盼頭,隻我的親妹子,至今了無音訊,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馬二安慰道:“天地之大,倒也不必如今便放棄。”
麥兒:“哎,且我看那對夫妻,估摸着也不是我爹娘,恐怕也就是找了個由頭,不花車腳費過來太原。”
她當年和爹娘分散,就是因爲過一個城池時被流民沖散,且她記着自己當時是牽着娘的手,倘若她和娘散了,那娘和爹能再聚的可能也幾近于無。
雖說尋的是爹娘,但即便他們還活着,麥兒也預備好了隻尋到爹,或是隻尋到娘。
這些年說是她爹娘的人也不少,大多是蹭個車馬來投奔阮響,見了面還先同她緻歉,她能怎麽辦?也隻能歎口氣繼續尋人。
有些有财力的還還她車馬錢,沒财力的反而還要她安排工作。
勞心勞力,但尋親還是遙遙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