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賊并不笨,反倒有幾分小聰明,他雖然沒能擠進賊人的核心裏頭,但有心打探消息,供出來的東西不少。
在青州,這樣的團夥大概有六七個,其中兩個最大的都超百人。
總共近千人的團夥分布在青州各處,有些甚至藏匿在村子裏,和村裏人合作。
這次雖不是玲珑帶隊,但她也參與了最大的兩次圍剿抓捕。
上司将她的功勞報上去,才進役吏署半年,玲珑就升了官,成了役吏署專管重案要案的小隊隊員,不僅報酬上漲,還能參與許多重要會議。
比如表彰大會。
“聽說那土豆已經種出來了。”上司在下班路上同玲珑說,“表彰大會上應當會将土豆拿出來,說不準你就是第一批吃到土豆的人。”
土豆這個東西在青州人盡皆知,人人都知道巨船出海是爲了帶回神糧,也知道神糧裏頭最重要的兩樣東西——土豆和玉米都被成功帶回。
玲珑雖說是在役吏署,不懂農業上的事,但也知道如今青州的人實在太多了,糧價能一直穩着,隻是因爲阮姐快把宋地的糧食買光了,不止是宋地,連高麗倭國的糧食都在買,這兩地的糧食實在不怎麽好吃。
上司顯然知道的更多一些,她拍拍玲珑的肩膀:“逃來的人太多,倘若一直如此,又沒有神糧,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要餓肚子了。”
無論阮地的日子有多好過,但前提永遠是能吃飽肚子,一旦百姓發現自己再怎麽努力幹活都吃不飽肚子,要麽再次逃跑,要麽就會鬧起來。
玲珑:“那土豆好吃不?長在土裏的豆子,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
上司笑道:“沒什麽味道,我有一友,正是在船上的護士,她是吃過的,說是味道寡淡,還不如芋頭。”
“不過飽腹。”上司,“就是吃多了,酸水要冒到嘴裏。”
“得混着别的糧食吃,倘若能和米面混着吃,吃多少都成。”
玲珑:“玉米呢?這名字聽着就貴氣,什麽米能跟玉似的?”
上司哈哈一笑:“也就這個一說,聽說阮姐愛叫它苞谷,是有葉子包着的谷物,吃着也就那麽回事,也是沒啥味,不過要是放糖做成甜口的還挺香。”
“要放糖?”玲珑嫌棄道,“那這東西金貴,還不如土豆。”
“怎麽做也就那麽一說。”上司,“能吃就成,不拉嗓子就是好糧食。”
玲珑對土豆玉米沒什麽感覺——她是南方人,這輩子最愛的就是白米飯,空口就能吃兩大碗,倘若再來點鹹菜,三碗都吃的,她以爲世上再沒有比白米飯更好吃的東西。
更何況家裏曾經是開镖局的,餓着誰都不會餓着她。
上司是北方人,自幼吃飽飯的時候屈指可數,災荒年歲,能入口的東西都不會放過,連樹皮都啃過,自然不會嫌棄能飽腹的糧食。
不過兩人雖曾經的遭遇天差地别,但卻從未因此生出隔閡來。
“對了,你曉不曉得馮大人要來了?”上司突然說道。
玲珑一愣,而後雙眼不由瞪大,炯炯有神:“馮大人?馮舒窈馮大人?她也要來?表彰大會上也有她?”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司調笑道,“馮大人這回是來判案的,表彰大會隻是走個過場,但我跟你說一聲,免得你去了表彰大會卻不曾去看馮大人一眼。”
玲珑激動得說話都有些颠三倒四:“馮大人這樣的大忙人……哎呀!那我可得早做準備,我都沒敢想能見到馮大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上司,“不過手裏的活不能停,報告還是得寫。”
玲珑:“曉得啦!”
馮舒窈的名字,在役吏堆裏格外出名,雖說役吏不是刑官,但總歸有來往。
而馮舒窈不僅是刑官的頭頭,還是真正制定律法的人其中之一,也是阮地第一位法官,至今爲止唯一的首席大法官。
玲珑雖然沒成爲刑官,沒考上法官,但所有官吏中,役吏已經是最爲接近的了。
她剛搬來青州時就聽說過馮舒窈的事迹,從此以馮舒窈爲自己的目标。
不求超過,但求接近。
也不知道多少曾經居于後宅内院的婦人在得知馮舒窈的事迹後敢于踏出内院。
光是她的名字,就足以激勵後來者。
可惜玲珑從未見過馮舒窈,她也不知道馮舒窈長什麽樣,生得有多高,隻知道馮舒窈三十許人,正是女子年富力強的年紀。
上司歎道:“你既然想當法官,當年就該再加把勁,把成績往上提一提。”
“我爹娘成績都不好。”玲珑倒是想得開,“可見我也沒什麽讀書的本事,能考上役吏已經算我運道好啦!叫我再考一回,說不準連役吏都考不上。”
“更何況如今我雖不能判案,但能破案。”玲珑笑道,“殊途同歸嘛!”
上司稱贊:“你也是想得開,表彰大會上倘若有機會,去和馮大人說幾句話,說不準就能得她的點撥,與你有益處。”
玲珑嬉笑:“這是自然,我的臉皮可厚了,不怕馮大人不理會我。”
“表彰大會您去不去?去的話一路?”
上司遺憾搖頭:“我就去不了了,表彰大會人多,我也得去執勤,你這次是立了大功,不過你說的也是,殊途同歸,這回的事上面把你記下了,将來好好幹活嗎,說不準能升得比我還高,到時候我見你,也得叫一聲大人。”
“這話說的。”玲珑小聲說,“阮姐不是說了嗎?不許叫大人,隻許叫職位。”
上司忙打嘴:“忘了忘了,事情多了,記性就不好,馮法官待人親切,你到時候也别怕說錯話,有什麽要問的隻管問就是。”
玲珑忍不住望向已經搭建好的表彰大會會場。
原以爲自己隻是去聽個新鮮,沒料到還能見到馮舒窈。
說不準還能見到阮姐呢?要是能跟阮姐說上兩句話,那自己這輩子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