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有可能達成合作的時候,使者的性命就能有保障,倘若對方打定主意死守城鎮,那麽斬殺敵方使者就能極大提振士氣。
一旦對方斬殺使者,她在破開城門後不屠城,那麽之後所有的城鎮都會有樣學樣——我拼死反抗之後再投降不也一樣嗎?
最終隻會導緻她的人手損耗,增加不必要的消耗。
每次都會有一個使者死在對方手上,長此以往絕非好事。
可屠城,顯然也不可能,她下達不了這樣的命令,下達了,就是自掘根基。
于是阮響隻讓士兵将戰書捆在箭矢上,射向城門上的木樁。
内容卻并不簡單,簡短的通知對方進攻的時間,倘若交州放棄抵抗,這幾日内就不要修築城防,當日敞開大門。
除此以外,也保證交州的官員不會被清算,他們和家眷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證。
她的士兵也不會騷擾百姓,原有的衙門會被重新修繕,曾經的官員吏目在被經過新的學習和培訓後也有可能繼續擔任官吏。
總之,她給了交州官吏們豐厚的好處。
可一旦他們不投降,那麽在城門被攻破後,百姓不會有事,但官員全部清算,當着全城百姓的面被細數罪過,而後斬首行刑。
生前不會有體面,死後也要日日被鞭撻。
在通過望遠鏡,看到守城士兵将箭矢取下來後,阮響就回到了帳篷裏。
“我看他們不會投。”陳秋抹了把臉上沒揉開的面脂,對着臨時畫出來的交州輿圖說,“交州與衮州緊密相連,此時應當不缺糧食,咱們攔住過進出的商人,木炭的消耗量極大,即便不算城邊買不起木炭,最窮的人家,交州的人口也在五萬到八萬,朝廷能就地征兵,起碼有一萬的青壯能夠被征,兵丁的數量可以得到保證和補充。”
陳五妹在旁邊附和道:“正是如此,一旦他們接到戰書,必然立即向衮州求援,雖說武器都是許多年前留下來的,但畢竟是守城,對武器的要求沒那麽高。”
幾人陸續說話。
阮有良:“真要打,交州肯定沒有勝算,可阮姐既然想要将傷亡控制在最低,不如讓謝局長過去試一試?”
阮響看向他。
阮有良有些不好意思——謝局長不在他就挖坑,好像不是很君子,但他還是垂下雙眸說:“即便我們隻是炸開城牆,城牆後的民居也一定會被破壞,死傷的人數不會低于百人。”
“這些人,對那些達官貴人而言自然無足輕重,可我們畢竟立足于窮苦百姓,一旦隻有窮人死,富人還能繼續享樂,對咱們不是好事。”
“傳出去沒什麽,但在咱們内部卻是隐患。”
陳秋也說:“阮姐,我也是這個意思。”
陳五妹:“謝局長是這方面的專才,我們都信任他。”
幸虧謝長安不在這兒,否則的話,實在不利于團結啊。
阮響無奈地笑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謝長安是靠嘴皮子,覺得他即便死了,也并非什麽損失,天底下長嘴的人這麽多,死了一個,總有下一個。”
阮響看了眼陳五妹。
陳五妹移開視線——這麽重要的活,交給謝長安去幹,自然是信任啊。
“之前謝長安能成功,是我們先炫耀了武力。”阮響,“這次先派他去,隻要交州不投,他必死無疑。”
阮響:“這并非謝長安一人的性命,也關乎我們的聲譽。”
“倘若我們的使者被斬殺,進城以後,要不要屠城?”
衆人默認,他們都不是小兵,自然清楚使者被殺,若不屠城,将來各城的抵抗會多激烈,會造成更多不必要的傷亡。
陳秋突然說:“我們可以這樣,派人朝城内喊話,叫城邊的窮苦人家收拾細軟,在我們進攻前退到城中去。”
陳秋在衆人的注視下說:“無論如何,我們不傷老百姓的原則不能變。”
“咱們的喇叭也沒那麽厲害啊……他們聽得見嗎?”
“多找些人去喊嘛,找幾個班一起去。”
“這喊話也是老法子,四面楚歌不就這麽來的嗎?”
“我看行,雖然直白了些,但未必沒用。”
“更何況咱們有熟牛皮,也不怕飛箭,就是披着牛皮,怕聲音小了。”
阮響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模樣:“既然如此,就安排下去吧,多選些嗓門大的,最好是女兵,陳秋,你來安排。”
“是!”
将領們陸續走出帳篷,回到各自的帳篷裏,将任務安排下去。
果然,在收到戰書後,交州沒有半點要投降的意思,反而半夜開始修築城防,城牆上燃起了火把,不時有人在上方走動,甚至開始朝下潑水。
也有人從城牆旁的小門出來,挖掘溝壑與隧道。
阮響喝着濃茶,站在高處看向交州府人影憧憧的門樓。
“一旦拿下交州,衮州也會投。”阮響平靜地說,“交衮兩州離得這麽近,對咱們來說也并非是全然的壞處。”
“這也是。”陳五妹接過阮響遞給她的茶杯,也猛灌了兩口濃茶,“這回倒也有不少人才冒頭,陳秋和陳福都不錯,就是那個阮有良,聰明勁是有,就是人還不夠踏實,您之後可以把他放到下面再去曆練曆練。”
“這個不着急。”阮響笑着說,“打遼國才是惡戰。”
說到底,他們現在是在挑軟柿子捏,宋人就算要打他們,也要提防也要遼人,派來的兵力絕不會多,更何況宋人朝廷派不派兵,自己都還要先吵吵。
等軍令真的下去,組織人手,籌備軍需糧食,再過來的時候。
她早就把交衮兩州消化了。
反而是遼人,組織能力更強——而且他們即便籌備軍需的速度慢,也可以邊打邊搶嘛,對後備的要求沒有宋人那邊高。
“說的也是。”陳五妹歎道,“這事也急不來。”
阮響拍了拍陳五妹的胳膊:“真正的硬仗反而是拿下交州之後,我們的吏目能不能消化這麽大的地盤,倘若不能在開春前穩定秩序,開春打青州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