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就隻能先放過河間府,從德州越河,再直取齊州,衮州休整,待開春後再攻入青州。
但困難的不是怎麽打,而是怎麽趕路。
道路對作戰的影響太大了,阮響也不可能一邊趕路一邊修——那得修到猴年馬月去,越河也得趁河面凍得結實,這樣一來,他們前期還得是急行軍。
爲了湊夠給士兵保暖的衣物,阮響去年就開始讓商人們收購羊毛,甚至專門建了個新廠子,裏頭的紡織工别的什麽都不做,就織毛衣毛褲。
棉花也下了大力氣去收,爲了讓商人們能賣力幹活,許多緊俏的貨,工廠幾乎都是三班倒,日夜不休的幹活。
這才将将湊夠了給士兵的冬衣和冬靴。
除此以外,糧食彈藥的補給也是個大問題,即便現在已經有了蒸汽車頭,但修建鐵路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修了,也修成了,期間還有許多要調試的地方,不是修好了就能立刻投入使用,炸山挖洞也需要時間。
那就隻能組織民間的商戶了,衙門的補給和商戶們的補給兩線補充,阮響爲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家底都快投進去了。
打仗打得就是補給。
她自己幾座城的百姓是不能拉去運糧的,一旦她動手,那就叫抓壯丁,即便可以花錢雇傭,但那樣一來,城中的生産怎麽辦?地裏的糧食又怎麽辦?
而且換做宋朝,可能拉完壯丁,女人們還能幹活種地,但在她這兒,女人們并不覺得自己掙不到這筆錢,畢竟現在工地上不少苦工裏都有女人的身影,隻要錢夠多,七旬老人都敢去賭命。
這是很現實的考量,于是這樣一來,隻能阮響自己抽調一部分士兵運送糧草,再以貨物爲餌,讓商戶們爲她運送。
她不管他們走哪條線,以什麽方法送達,隻要送到了,她不僅給貨引,也給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此種種做完之後。
士兵們才終于踏上了前往德州的路。
這次出征,陳五妹依舊是除阮響以外軍銜最高的大将,馬二和牛妞她們依舊要爲她坐鎮後方,隻不過這些,阮響還帶上了幾個自己看好的新人。
這些新人年紀自然都比阮響大,都有十七八歲了,但接觸阮響卻很早,跟着父母那輩人跟在阮響身邊四年多,在遇到阮響之前沒接受過教育,遇到阮響之後,自然以阮響爲模闆,樹立起了新的觀念。
而她挑出來,又是其中的佼佼者,這一次帶他們出來是來曆練的,并不算士兵,也不是士官,都隻是學生,現在基層跟着班長營長們學習怎麽調動,了解軍隊内部怎麽運行,各個不同的部門之間怎麽配合。
這樣等他們回去,軍校也就能開起來了。
教材也還要他們多方了解後,參考士官們的意見慢慢寫起來。
“快!”趙芹着急忙慌的從屋内探出頭,高聲喊着門外的丈夫,“東西都收拾好了沒?!你别拖!”
丈夫忙得一頭是汗,也急道:“你别催!就差一點了。”
過了沒一會兒,大丫頭背着包從屋裏走出來,她還是那副老神在在地樣子,仿佛天塌下來也不關她的事,一雙眼睛沒什麽神采,張嘴就是一個哈欠。
“你自己也急一急!”趙芹實在看不下去,快步過去推了女兒一把,“都是女吏了,怎麽還這副樣子?!”
大丫頭将背包抱到身前:“衣裳都帶了,糧食有部隊管,我就帶些換洗的内衣褲。”
如今風氣放開了不少,雖說人們在外頭還是不太敢于直接說内衣褲,但在自己家便沒那麽多忌諱。
趙芹:“窮家富路!那部隊的糧食肯定沒有家裏的好!”
她氣道:“早知道就不叫你去了。”
大丫頭不明所以:“早前不是娘你叫我主動報名嗎?”
“那我不是怕如今吏目多了,你不主動點,将來沒法往上升嗎?”趙芹歎氣,“你以爲娘不心疼你?可這世上,不吃苦就能出息的有幾人?咱們不是大富貴的人家,幫不了你多少。”
這次依舊要帶着大批吏目走,但由于壯年女性的數量已經跟不上對吏目的需求了,所以這次也有了基層男吏,隻是數量上還是比女吏少許多。
但即便如此,女吏中間仍舊有很多剛考上的新吏,這是連最後的人才儲備都擠出來了。
不過如果說全是女吏的時候,女吏們的競争意識還不是很強,但這一小撮男吏的出現,就立刻讓她們有了緊迫感,甚至争先恐後願意去新地方做工作了。
也更願意主動去上學,求知欲也更強。
主管也鼓勵她們往遠處走,朝前方走,固步自封才是最大的危險。
于是女吏們如今格外上進,甚至有願意報課去生啃數學的。
換成以前,趙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女兒離開自己的視線的,但現在,趙芹也是開了眼界的人,知道如今再像以前一樣悶頭過日子是不行了。
人人都能說會道,看得懂幾個字,讀的了拼音,人一旦有了腦子,就不能再回去當傻子,既然如此,那就要拼盡全力上進。
大丫頭倒是不以爲然:“不用家裏幫,我幹活很賣力。”
她難得露出了點驕傲的神色:“主管說,等到了該落腳的地,我也能往上升一級。”
趙芹卻不怎麽高興,她眷戀的看着女兒的臉,不由地吸了吸鼻子。
女兒長到這麽大,從沒離開過家,她一方面知道不松手孩子得不到曆練,但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孩子吃苦,她叮囑道:“我和你爹給你準備了些肉幹,還有花椒,你難受的時候就嚼一嚼花椒,還有紅糖,身子不舒服就敲點紅糖泡水喝。”
“月事帶給你準備得多。”趙芹,“要是不方便,用了就丢。”
大丫頭:“曉得啦,月事帶也和補給一起運,主管跟我們說了。”
趙芹:“那戰場上的事誰說得準?就是你們不打仗,那補給也不一定能按時到。”
“實在不行就用老法子,裝點草木灰。”大丫頭搖頭晃腦,“我們這麽多女吏,難道還想不出好法子嗎?”
趙芹又是一陣叮囑,到了這個時候,她恨不得自己能變小,鑽進包裏,跟大丫頭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