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他們在吵什麽都不知道。
“怪不得隻能動一下!是了是了,不讓蒸汽循環,怎麽讓它一直動?”裏頭傳來年輕姑娘的聲音。
原本士兵還會好奇,如今已經學會了不動如山,就是不知道要吵多久,他到現在還沒吃飯。
好在這回似乎不是吵架。
“我來我來,我現在就來鑽個洞。”
“還有這個,一根管道确實不行,煙霧出的慢,還容易變形。”
“這兒有阮姐的注釋,哎呀!我就說嘛,管道多起來,排煙和降溫速度都要快得多,壞了也好修。”
士兵聽得腦仁疼。
“去吃飯吧,換班了。”戰友走過來,她抹了把嘴角的油,“今天有大肉。”
士兵立刻一吸口水,大步流星的走去食堂吃飯。
裏頭那群人經常忘記吃飯,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他就算忘記自己的名字,都不可能忘記吃飯。
他們原本以爲要跟着阮姐征戰沙場,不說并肩霍去病,起碼也會是個人物,結果在軍營裏待了一年多,就被調到了這兒。
無令還不能出去,一旦洩露這裏的一點信息,别說兵當不成了,恐怕還要被抓去挖礦。
挑人的時候,也是各排的排長挑出口風緊的。
那種大舌頭就是槍用的再好也不行。
院子裏,以水泥鋪成的平地上,一群人正圍着一個龐然大物,幾個合力鑿出孔洞後将拆除的蓋子再蓋上。
“先試試。”幾人目光炯炯,“要是真能讓輪子轉起來再改管子加缸。”
少女提着一筐煤炭過來,她一擦額頭,擦得一頭黑,自己渾不在意地說:“我來我來!”
衆目睽睽之下,少女将煤炭鏟進鍋爐,又将燃着的木棍扔進去,等待升溫的過程是漫長的,但誰也不肯移開眼睛。
如今連着的輪子并沒有放在地上,而是用架子架在空中,隻是爲了試試輪子能不能轉起來,不能真讓它跑起來——誰知道它會跑去哪,撞壞了又要從頭來。
“聽着了嗎?水沸了沒?”
“好像沸了?”
“聽不太真切啊……”
“煙冒出來了!”
還有急性子去摸水箱,好在用料足,沒把他燙出個好歹來,但也燙掉了他一點油皮,疼他龇牙咧嘴:“好、好、肯定沸了!這次一定行!”
果然,這話落音沒多久,輪子開始緩緩轉動。
所有人都不由屏息——
“沒停!”少女的聲音在抖,“沒停!”
他們之前試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直以爲是連杆出了問題,改了不知道多少次,浪費了那麽多材料,結果竟然是少了個排氣孔!
車輪穩定的轉動着,幾人不由發出歡呼聲。
“行了!”
“這下好了!”
“好好好,咱們去加個缸,這樣就不用一直往水缸裏加冷水了,節省多少功夫。”
“哎,怪我怪我,工廠那邊用的也是三缸。”
“我也忘了要降壓,畢竟以前沒學過,都是我的錯。”
門外的士兵:“……”
怎麽之前總是吵,今天卻都謙虛起來了?都争着認錯了?
真是看不透這些人啊。
還是軍營好。
“車頭弄好了,之後就簡單了。”
“是啊,隻要車頭能一直往前,後頭的車廂隻要輪子能動就行。”
“阮姐不是說這種車得有軌道嗎?那後頭車廂的輪子怎麽弄才能不脫軌?車廂如何相連?倘若隻用鐵鏈相連,減速的時候豈不是要撞在一起了?”
“到時候阮姐會告訴我們吧?”
“事事要問阮姐,那要我們何用?!”
“諸位都是廠子裏出來的,要說愚笨,定然是不認的,不如這樣,咱們分組研習,互相補缺,再叫阮姐過目。”
“這法子好,就怕所有人都鑽進一個牛角尖。”
“大的耗費材料,咱們就做小一些。”少女說,“由阮姐過目,确定可行了再做大的,你們看如何?”
“不錯不錯。”老師傅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帶一隊吧。”
少女一愣,連連擺手:“這怎麽行?我年輕,哪裏能帶隊?”
老師傅搖頭:“不是這個道理!阮姐至今不足十二,誰敢小看她?倘若隻看年紀,那七老八十的老人,是不是個個都能來帶隊了?”
“我……畢竟以前不是造蒸汽機的。”少女還是忐忑,“廠裏的蒸汽機,我也就看過圖紙。”
老師傅:“這有什麽?當年阮姐帶着我們做的時候,我們哪個不是兩眼一抹黑?别看我如今說得上幾句,當年我就是個造風箱的!如今不也帶學生了嗎?”
“這得看天賦!”老師傅一錘定音,“行了,你挑人吧。”
少女忐忑的點了幾個人,都是同她一起來的年輕人。
好在大家也給她面子,沒人說不行。
她松了口氣,頓覺舒暢。
老師傅又點了兩人帶隊,自己也帶一支。
“走走,吃飯去。”老師傅樂呵呵地說,“聽說今天有大肉。”
“又殺豬了?”
“聽說如今不少村子除了種地,不是養雞就是養豬,養牛的也不少,沼氣池的原料是夠了,可惜至今還沒人把燈罩弄出來。”
“别的好說,玻璃這些都是現成的,就是紗罩的材料找不着。”
“如今找着的材料,一下就燃盡了,哪裏能長久發光?”
“這也不歸咱們管,得那群道士道姑操心。”
“聽說還給他們弄了一堆玻璃做的瓶瓶罐罐和細管子,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還有酒精燈,上回我去看了,看不懂。”
“土裏還有元素,元素是啥?”
“還是咱們好,咱們這個多簡單啊!”
“是啊,咱們的這個,一說就明白!”
換班的士兵們:“……”
你們的這個到底哪兒簡單了?我們一個字都聽不懂!
難道我們是傻子?
這世上最簡單的事明明是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