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士兵說:“咱們可算好了角度,就算不是實心炮,也不可能打到那邊去!”
營長眉頭一皺:“壞了!”
他拿着望遠鏡奔向主帳,還沒能進去,就看阮姐走了出來。
她仰頭看向炮兵營營長,臉上表情凝重:“你們的任務結束了。”
營長忙說:“阮姐,城内……”
阮響擡手:“我知道。”
“五妹已經帶人進城了。”阮響的表情有瞬間的兇狠,但立刻消失,仿佛隻是營長的錯覺,“朝廷那邊的兵,隻要是在民居裏的,但殺無赦。”
“有人指證的,證據即便不充足,公審後也要處死。”
楊妮從阮響身後出來,她這次負責壽縣的吏目管理,職位已經從小吏變成了管理局副局長,局長名義上還是在五通縣的二丫,她要是幹得好就能轉正。
“現在城中太亂,阮姐,不如讓我們進去。”楊妮說,“我們帶來了不少喇叭,又是女子居多,安撫百姓容易些。”
阮響卻沒有答應:“等城中清理過一輪再說。”
這些吏目太重要了,決不能損失。
她這次能拿下幾座城,消化幾座城,起決定作用的就是吏目。
用兵隻是手段,治理才是重中之重。
陳五妹帶着數千士兵直接從坍塌的城牆闖進去,她騎在馬上,高喊道:“民居内的,隻要無人擔保,即刻擊斃!聽清了嗎?!”
士兵們高喊:“聽清了!”
他們如猛虎下山,呈席卷之勢。
“我們不殺百姓!不殺投降俘虜!隻殺燒殺搶掠的賊人!”
士兵們邊走邊喊:“百姓不必害怕!”
喬荷花帶着自己的隊伍拐進小巷,他們的槍口永遠對着前方,喬荷花一腳踹開一間民居的門,帶着人緩步走了進去。
喬荷花用刺刀挑開簾子——
一把長刀砍了下來。
“砰”地一聲,喬荷花開了槍。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倒了下去。
喬荷花不去看男人,她知道自己擊中了對方的心髒,哪怕扁鵲在世也救不了他。
她看向屋内,一家老小蹲在地上,隻看衣着身形就能看出他們是一家人,她指了指地上的屍體問:“這是你們的家人,還是賊人?”
一家老小吓得不敢吱聲。
喬荷花吼道:“說話!”
年長的男人終于哆哆嗦嗦地說:“是、是朝廷的兵爺……”
喬荷花放心了:“沒殺錯,我們是阮姐的人,你們既然不想與我們爲敵,便關好門窗,我會在外門給你們貼上條子,等城中安定了,自然叫你們好好過日子。”
她給下屬使了個眼色。
下屬守在門口,看着她退出來。
漿糊是早早熬好的,被新兵揣在懷裏保溫,他們從背包裏掏出條子,貼在這家人門上,上面就三個字——已探明。
免得同袍再來一趟,浪費人手。
他們一家家探查,路上也不是遇到胡跑的人,老幼女人不管,壯年男子便要攔下來問清楚,當兵的換了衣裳和常人無異,分辨起來也麻煩,這些都被關到了空屋裏,留下幾人監管。
一條小巷,喬荷花他們二十幾人,花了小半時辰才探查完。
離開的時候又要留下幾人守住巷口巷尾。
“那些屋子可惜了。”陳五妹已經帶着人到了着火的區域,一排的木屋,已經有三間燃起了大火,這個時候也不能救火,否則就是浪費自己士兵的命。
“先疏散人群。”陳五妹發号施令,“将人監管起來。”
“這一塊先隔開。”
好在這一排隻有六間屋子,火勢能控制住,不會讓火蔓延到整座城。
直到入夜,城内的火還燃着,隻是火勢小了許多。
阮響還待在城外,她不會進城,在壽縣隻會停留三天,她要士兵和吏目們都盡快适應這種節奏,打完就立刻組織重建秩序。
明天一早,這一批吏目就要進城了。
楊妮有些緊張,她還是第一回負責這樣的大事,好在壽縣是大城,跟她一批的吏目都是老吏了,起碼都幹了一年,不像有些新吏,才考上吏目幾個月,在街道上幹得還不長久。
士兵們今晚也都在城中休息,這時候不敢出來。
也不是沒有傷亡——總有膽子大的在他們身後偷襲,槍口還沒調轉,後背已經挨了一刀。
但總體還是傷比亡多。
醫療帳篷到了深夜依舊火光憧憧。
姜佩蘭累得胳膊都要擡不起來了,她的手指止不住的抖,實在不敢繼續縫傷口,她叫來帶着的幾個徒弟,讓他們縫,她在旁邊看。
他們不敢上的她再上。
好在大多傷口雖長,但是不深,沒有傷筋動骨,隻是沒有麻藥,要給人縫合非得幾個壯漢按着他們才行。
“肉上能看到的鐵鏽的都得拿幹淨的小刀把肉挖了。”姜佩蘭喘着氣給人割肉,“不一定有用,但總好過隻縫合。”
縫合後塗上金瘡藥,要用繃帶裹起來。
姜佩蘭用的金瘡藥方還是自家的方子,金瘡藥是一個大類,各家的方子常常不同,她家用的是十寶散。
她主動上交了衙門,衙門去采購制作,量大夠用。
這方子原料可不便宜。
她最初還以爲阮姐不會派人去采購。
太貴了!
但效果又确實比江湖郎中手中的金瘡藥好得多,不僅可以止血,還能用陳醋少量沖服。
一直忙到晨光熹微,傷員們才全部得到妥善救治。
這還是受傷士兵少的緣故。
近萬的兵丁,隻有不到兩百個受了重傷,六百多個輕傷——腳扭傷的也是輕傷。
總共兩百多個醫療兵并十幾個軍醫也忙活了這麽久。
姜佩蘭走出帳篷,突然眼前一黑,幸好學生扶住了她,她這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後說:“化學制藥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去了,中成藥得弄出來。”
做成藥性中和的丸子或藥膏,便于攜帶,戰場上可沒功夫去挑藥熬藥。
“老師。”學生勸道,“你去歇歇吧。”
姜佩蘭臉色慘白,她微微點頭:“是該歇歇了。”
接下來就輪到吏目們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