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阮響最在意的,就是玻璃廠——其實她也不清楚能不能燒成功。
因爲廢土也沒人燒玻璃。
但試一試,似乎也不會費太多成本,玻璃廠相比較制衣廠和榨油廠,廠房大小實在有點可憐,也沒有對外招聘工人,而是從從裏技術員的徒弟中挑了八個。
等他們能弄出平整的大塊玻璃後再想着擴招生産吧。
玻璃,也就是如今的琉璃,燒制的技術已經存在,但受限于技術,通常是用低溫燒制,内部結構不穩定,遇熱很容易炸裂,所以即便朝廷那邊有工匠能燒制,也是作爲奢侈品,隻有裝飾作用。
但這玩意對阮響來說是必需品——沒有玻璃,沼氣煤氣都無法利用,而不管水泥房、土房、木房,采光都很差。
如今在縣衙辦公的吏目們,哪怕白天,都必須點燈。
哪怕把窗戶和門闆拆了,看不見還是看不見。
阮響在廢土上沒小說可看,如果她看過,應該更能理解爲什麽穿越前輩們穿越的第一件事就是燒玻璃。
一塊透明玻璃能帶來的好處和效率是驚人的。
還能減少很多浪費——點燈需要油啊。
玻璃還能拿到做燈罩,村子裏的沼氣池至今還沒有利用上,阮響很是扼腕,她見不得這樣的浪費,有資源可用但用不上,世上還有比這更讓人痛心的事嗎?
燒制玻璃的材料阮響找了很久,花費了不少人力和财力,這些東西固然可以找商人買,但作爲一個小小的割據政權,阮響并不想在必需品上被人卡脖子。
阮響隻有造玻璃的材料清單,這還多虧她記性好,但究竟怎樣才能燒出穩定的,可供使用的玻璃,就要靠這些技術人員去調配比例,慢慢嘗試了。
由于造玻璃的原料不少都是燒制陶瓷的原材料,導緻周昌他們還以爲阮響要去朝廷的嘴裏搶飯吃。
畢竟朝廷的收入裏,有一大塊是每年外番航船過來購買瓷器。
這筆收入絕對不小。
但阮響這邊連海都沒有,就算燒了瓷器,也無處可賣。
“帶人回來了?”阮響本來在辦公,聽見外頭的喧嘩聲不由擡頭問了聲坐在不遠處的馬二。
馬二站起來:“我出去看看。”
第一批出公差的“人牙子”們已經走了一個多月,陸續送回來了十幾個姑娘,女童居多——畢竟成女在他們父母眼裏也是勞動力,再養養就能嫁出去換彩禮,沒必要賣。
倒是五到十歲的女童,幹不了什麽活,又要吃飯,送出去當童養媳又太虧,父母賣的格外利索。
女童大多是沒法做活的,現在也在上課,也是上半天,下午去做些輕省的活,像是挑揀豆子,剝花生等等。
但其實依舊是靠阮響白養着,她們幹活速度慢,量少,隻是給她們找個事情做,好叫她們到了新環境以後不至于像無頭蒼蠅一樣。
人隻要在群體當中,有飯吃,有活幹,自然就會安穩下來,去遵守原有的規矩。
成女倒是一旦掃盲結束,立刻就要分配工作——也可以考吏目,或是自己去找工作,但現在縣城裏除了去工廠當工人,哪怕男丁能找的工作也很有限,待遇也沒有當工人好,所以她們在念了幾天書後,都認爲等着分配工作是最靠譜的。
壯年男女們都有活要幹,一些大戶人家沒了仆人,隻能花更多錢去聘請雇工。
一些掃盲結束的農婦看到了機會,沒進工廠,在大戶人家幹起了活。
阮響也并不讓人阻止。
畢竟這些農婦年紀都不小了,如果是壯年,她們必然會選擇工資更高,待遇更好的工廠,但五十多的農婦,她們也更願意幹點買菜做飯的活,打掃屋子這些事,她們在家也會做,不如出來換些錢。
馬二很快從外頭回來:“這回帶回來了不少!足有二十多個,一半都是成女。”
“有四個男童,看着很不好,都是皮包骨。”
“真是可憐。”馬二歎了口氣,“又不是之前大旱,怎麽還這麽多人過不下去?”
阮響知道人數後就不再關心這件事,她看着公文,簽字以後說:“盛世王朝的底層百姓都會賣兒賣女,更何況現在了。”
封建王朝的興衰和底層百姓有什麽關系?興亡都苦。
難道地主士紳會因爲王朝興盛,就不再剝削壓榨他們了?
一個農民生産的勞動價值是有限的,而一個貴族的一件首飾,就是幾十上百個農民一生的勞動果實,這些貴族們不事生産,他們需要壓榨多少農民,才能得到奢侈的享受呢?
馬二:“對了,商人們要來了。”
阮響:“來信了?”
馬二:“是,像你說的,這回讓他們到錢陽縣來撲買。”
“總靠外面的商人也不好,我們還是得自己培養一些出來,也好監管。”阮響,“沒有監管,他們什麽都敢幹。”
納稅就不說了,朝廷現在還能收商人們的稅嗎?不見得吧。
商人們不想出血,賄賂官員,官商勾結,帶來的後果可不僅僅是稅收損失,一旦官場風氣出了問題,千裏之堤潰于蟻穴可不是誇張。
阮響現在手裏的吏目多數都是女人,但她自己也是女人,很清楚女人也是人。
隻要是人,就一定有貪念,一定有欲望。
有些大老爺們覺得女人是除開男人的另一種生物。
甚至用聖人的标準去要求女人,認爲女人都應當是溫馴的,乖巧的,沒有欲望的。
她可不覺得女人就不會被腐蝕。
面對金錢權力的時候,男女都一樣,隻是以前女人們沒有那個條件。
但既然阮響要任用她們,就必須管束住她們。
阮響:“縣裏的那些大戶,如今日子不好過吧?”
馬二點頭:“不少人家連雇工都招不到,太太小姐都要自己幹活,自從你上回說他們不慈,害女兒成了殘疾後,他們就都不願意出門了。”
曾經住在天上的人一旦下凡,想上去踩一腳的人可不少。
阮響點頭:“這些富戶在附近的親朋好友不少,人脈廣,很适合經商嘛。”
馬二懂了:“明天就把他們叫來。”
阮響笑道:“禮貌一些,不要将人吓着了,那可都是我的棟梁啊。”
馬二也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