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方凡換好藥以後,方凡拱手道謝:“在下方凡,還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年輕人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似乎還從來沒被人叫過恩公。
他罷了罷手:“什麽恩公不恩公的,我們山溝溝裏的人,不興講這些,我叫燕小已,你叫我小已就可以了。”
“多謝小已兄的救命之恩,隻不過我現在身無長物,等我回去以後,定當帶上謝禮,登門緻謝。”
“嗨…都說了不用謝了,你再這樣,我可就不管你了。”
方凡看的出燕小已不是做做樣子,是真的發自内心的這些話。
燕小已望着方凡道:“你是讀書人吧,你之前的那身衣服,料子可好了,又文绉绉的,定然是個讀書人吧。”
方凡也沒有反駁,自己雖然沒去過私塾,但也算是個讀書人,如果沒進齊雲宗的話。
看見方凡沒有反駁,燕小已覺得自己猜的十分正确,有些得意的讓方凡等着。
随後燕小已端着一碗清粥過來:“你睡了那麽久,應該也餓了,這裏還有一碗粥,你先喝了,等明天天亮了,我去山裏看看,能不能打到一點野味,給你補補身體。”
一碗清粥下肚,原本胃裏的灼燒感緩解了不少。
方凡也得知這裏離清風山不遠,翻一個山頭就到了,也不知道李師兄他們是否還活着,如果還活着的話,此時應該已經回到宗門了吧。
燕小已收拾好碗筷:“那你先休息,有什麽事情,叫我一聲就行,我就在隔壁。”
燕小已出門後,就聽到一中年婦人在問他話。
“小已…那人醒過來了?瞧着可像壞人?”
方凡苦笑着,這……這我聽的見啊……
燕小已連忙将門關上:“娘…你們小聲點,方公子可是個讀書人,不是啥壞人。”
中年婦人松了口氣:“哦……原來是讀書人啊……不是壞人就好……”
燕小已在外面忙活了一陣後,才回去睡覺。
方凡盤膝而坐,運轉着《青陽訣》,雖然他還沒到煉氣期,也不能完整的運行完一個周天,但體内靈力的運轉,能有效的激發藥力,幫助他恢複傷勢。
一夜過後,方凡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整個人說不出的疲憊,但氣色卻好了不少。
一大早,燕小已的娘就推開方凡的門,煮了兩個雞蛋給方凡拿了過來。
“小夥子,你們讀書人身子嬌貴,家裏的老母雞剛下了兩個蛋,你吃了補補身子。”
“嬸嬸,我沒那麽嬌貴,小已還在長身體,這些就給他吧。”
燕小已的娘笑了笑:“你不也是個半大小子嗎?趕緊吃了吧,他身體壯實着呢。”
方凡聽着燕小已娘的話,似乎才想起來,自己也不過才十二歲……
燕小已的娘将雞蛋放在方凡的手裏:“趕緊趁熱吃了,涼了就沒那個味了。”
方凡回過神來,看着手中的雞蛋,露出了純粹的笑容:“好的嬸嬸。”
燕小已的娘笑道:“這才對…”
說完便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方凡吐出胸中一口濁氣,仔細的品嘗着兩枚雞蛋。
齊雲宗内,餘肆斜靠在房間的角落裏,一臉倦容與疲憊。
房間的門被推開,一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幾個閃步之間,來到了餘肆的面前,看着餘肆現在的樣子,語氣平靜道。
“你準備鬧脾氣鬧到什麽時候。”
“我隻想給他報仇。”
“既然如此,你現在就應該更加刻苦的修煉,而不是在這裏怨天尤人。”
餘肆猛然看着中年男子:“師父!你們說過要給方凡報仇的,可是爲什麽,爲什麽不讓他們靈風門交出兇手,爲什麽兇手可以繼續逍遙?”
餘肆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齊雲宗的掌門,餘肆的師父——張風眠。
張風眠望着餘肆:“你知道最近與靈風門發生的摩擦,死了多少弟子嗎?”
餘肆氣勢一弱,閉上眼睛,繼續靠在角落裏。
張風眠繼續道:“一共死了三十六個外門弟子,七個内門弟子。”
餘肆臉上有些動容,張風眠望着餘肆:“方凡的命是命,那些死去的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我可以不計較後果的與靈風門死磕,但即便最後爲方凡他們報了仇,整個齊雲宗還有多少人能站着?”
餘肆不答,但眼眶裏已經有了淚痕。
“當你們踏入我齊雲宗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世俗中人,修真界沒有說書人口中那麽快意恩仇,沒有那麽多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有的隻是用鮮血染紅的修仙路,強者!才是唯一的道理。”
餘肆緩緩呼吸了一口氣:“我比方凡大兩歲,他家以前是讀書的,隻不過家道中落,又得罪了權貴,才流落到我們村子裏來。”
“他的父母都是頂好頂好的人,經常在村裏教我們讀書寫字,從來不收一文錢,村裏有個什麽事情,他們也都極力的幫忙。”
“以前我和他的關系不算好,也不算壞,隻是普通朋友一般,畢竟大家都是鄉下人,他們一家的做派雖然都是出于好意,但和我們還是有些格格不入。”
張風眠開口問道:“想必後來定然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讓你們關系如此密切的吧。”
餘肆點頭:“那是四年前發生的事情了,那一年大旱,地裏的收成直接減少了一半,家家戶戶都吃不飽,隻能在山上找吃的,即便是小孩,也跟在大人們的後面,希望能多找到一點吃的東西。”
“有一次上山的時候,我一點吃的也沒找到,便不甘心的朝山林的深處走去,想着那裏很少有人去,說不定能找到什麽好東西。”
“等我進去以後沒多久,果然發現了一隻野雞,便追着野雞在山裏亂跑,等我将野雞抓在手裏,才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明明知道自己還在那片山裏,可就是陌生的緊。”
“後來我就迷路了,怎麽走都走不出去,那裏就像一座迷宮一樣,不管怎麽走,都會走回原來的地方,那時候我才知道,爲什麽沒人靠近那片區域。”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裏面待了多久,隻知道野雞被我吃完了,骨頭都嗦了好幾遍,又發燒,根本沒力氣去找吃的東西。”
“就在我堅持不住的時候,方凡出現了,那時我發燒的厲害,大腦迷迷糊糊的,根本沒辦法動彈身體。”
“後來方凡便背着我,不停的走,不停的走。”
“有好幾次我意識模糊的醒來,就看見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脖頸上都是汗水。”
“那時候他才八歲,身體還沒我高,卻背着我走了一天,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家中了,我阿媽看見我醒來,又是歡喜,又想打我。”
“後來我才知道,大人們雖然都在找我,可沒人敢進山裏的深處,隻有他一個人偷偷的進來,背着我走了一天的路,才從裏面走出來,我的命是他救的,若是沒有他,我早就已經死在山裏了。”
張風眠好奇道:“他又是怎麽帶你走出來的。”
餘肆有些好笑的笑了笑:“後來我問他的時候,他告訴我,樹向陽的一面,生長的要快一些,隻要觀察周圍樹木生長的情況,就可以辨别出方向。”
“我在山裏待了那麽久,都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那時候我就突然覺得他好厲害,好聰明,比全村人加在一起都要厲害,那時他還笑着對我說,要不是我跑的太遠,又太重了,他也用不着背着我走一天一夜了。”
“那時起,我就決定要好好保護他,不僅因爲他救過我的命,更因爲他是那個在絕望中,将我拉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