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成葉去過三橋鄉侯府,爲胡桃看了腿疾,小姑娘的腿疾是幼年逃荒時留下,骨骼已經變形,需要打斷重接,練習武功輔助,至少兩三年才能行動如常人。
不過,能醫好就好,也算了了何若若的心願。
陸缺心感寬慰,想着等下回洪成葉來裂谷囚牢探視,送他一枚地根籽作爲酬謝,總不能白使喚人。
陸缺繼續鑿重鉻礦料,黃昏收工,撩起衣擺擦了擦手,轉身鑽進卧室。
參合宮的處罰條例不知誰定的,受刑期間還不能穿新衣物,好在他現在也沒有,不過床單薄毯都還能用,本着節儉的美德,他把床之物卷成卷,抱進勞作室。
接着返回卧室,關好石門,從咫尺空間取出枚赤火靈岩。
白湛仗義的一塌糊塗,送的赤火靈岩有四枚都是極品,修士坊市絕對買不來。陸缺把赤火靈岩掂在手裏,隻見晶壁微紅,内部燦燦閃爍,宛若流動着黃金融液。
真是好東西!
陸缺盤坐下來定了定神,氣息平穩後,掌心擴散開黑色旋渦,覆蓋赤火靈岩。
過不多久,細微崩裂聲咔的一響,赤火靈岩裂開幾道縫隙,裹挾着精純火屬性的靈氣撲面而來。
赤火靈岩自是修行火屬性功法的修士來用最佳,陸缺吸收不來其中的火屬性,隻能白白地浪費掉。
卧室裏急劇升溫,幾乎化爲烘爐,四面牆壁漸漸變成紅融之狀,照的滿室紅光。
而屋頂的岩石,沒多久後竟融化了,啪嗒啪嗒往地面滴淌岩漿,燃起縷縷火苗。
陸缺睜眼一看,不由有點後悔,可别把囚牢給燒化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定心吸收赤火靈岩中蘊含的靈氣。
内視丹田,靈氣化成幾道藍色瀑布,向靈液海傾洩而下。
三十多年沒用過乾坤化氣壺,突然用起來,不由覺得酣暢淋漓,還是前世遺留的寶物管用!陸缺依賴自身煉氣提升道行,進境之慢猶如龜速,若非以沉澱爲主,早就練得起急了。
赤火靈岩逐漸化爲粉末,靈氣流入靈液海,約莫提升有五年左右的道行。
陸缺自覺滿意,運轉《斷古心法》穩定翻湧的靈液海,再睜開眼時,卧室裏的火焰已經熄滅,屋頂垂着幾根水滴狀的溶岩,正在緩緩凝固。
這不算事,不過石門被燒變成形了。
陸缺趁着石門還沒有完全軟化,直接上手爲之重新塑形。
處理好後。
陸缺坐在卧室痛定思痛,心想再煉化一枚赤火靈岩,囚籠非塌了不可,隻怕要因此旁生枝節,看來不能再煉化赤火靈岩,得換原靈果。
原靈果隻提升道行,不具五行屬性。
被囚禁在裂谷囚牢,主要任務就是開鑿礦料和修行,時間非常充裕,無需緊趕着煉化提升,所以吸收了這枚赤火靈岩,陸缺便開始照常煉氣修行,等過去四個月,靈液海平靜無波,才開始着手煉化原靈果。
從母樹摘得原靈果效果非凡,縱然陸缺吸收四十九滴地靈漿,性命根基渾厚,提升道行難過尋常修士十幾倍,煉化一枚,也能提升十年的道行!
陸缺每兩年煉化一枚原靈果,煉化完第八枚,時間來到被囚禁的第五十二年。
這年。
陸缺一百四十五歲,道行距元嬰中期僅差毫厘,擡擡腳就能跨過去,再用整枚的原靈果或赤火靈岩,委實太浪費,所以停止了煉化。
他又開始運功提升,進展一下子變慢許多。
但在一百五十歲的時候,還是順理成章地進入元嬰中期。
………
逝水流光,又過去三年。
陸缺刑期已滿,當日下着雪,無人前來迎接,便獨自走回青雲浦堂口。
名錄閣披着厚雪,沿側面的青闆石路走兩三裏,就是煉氣境弟子的地盤,他們正在雪地盤膝打坐,尋找玄之又玄的氣感,面孔都很陌生。
陸缺看了片刻,呼吸一口冷意十足的空氣,踩着積雪繼續往前走。
前面築基弟子用的鬥法場上,有名和字輩弟子正練習術法,指訣一掐,打出四道灰蒙蒙的龍卷風。
陸缺匆匆過去,一路走到青雲浦盡頭,風雪皚皚,墓碑肅穆。
那塊海字輩弟子的公共墓碑上,新添了幾個名字,而雲薔、黃蟬、魚小魚三個名字,依舊清晰深刻,就像是一筆一劃刻在人的心裏。
陸缺坐到石碑前,和陣亡的師兄弟們說了很久的話,直至天色變暗,才折返回去。
大概是回來的不巧,南宮月漓和魯本閱都在閉關,而萬明蓮也在妙言宗做客,三位本堂的元嬰長老,陸缺一位都沒能拜見。
姜字輩師兄倒有幾位待在青雲浦,但關系最好的胡叔保卻不在,問了才知道胡叔保也已經轉入執法堂口,竟是執法堂。
倒也好,往後還能共事。
嚴師兄和胡師叔都去了執法堂,往後在一塊公事,不和出戰輔州相同?不過胡師叔有點喜歡和稀泥,到了執法堂,不知會不會徇私舞弊。
有的沒的瞎想着,陸缺已走到名錄閣。
以往從下面台階走上去,總是會看到南宮掌事站在前面梳頭,現在前面沒人,不免覺得不習慣。
物是人非啊。
陸缺快步走進名錄閣,正廳裏,鍾素坐在桌前低頭審閱宗門任務,眉頭鎖着,居然有幾分正襟危坐模樣。
當當當,陸缺敲了三下門。
“鍾掌事。”
鍾素緩緩擡頭,猛然一愣,從桌前走出道:“師弟,你出來了?他娘的,這幾天正琢磨派那些弟子參加明年的堂口大戰,有幾個名額始終難以敲定,弄的我焦頭爛額,也忘記去接你了。”
鍾素一拍陸缺肩膀,“不過咱們師姐弟的關系,不缺這點形式主義。”
陸缺道:“鍾師姐說的對。”
“坐下說,坐下說。”
鍾素把陸缺按到官帽椅上,自己往後一跳,準确地坐在桌上。
她左右瞧瞧陸缺,模樣沒什麽變化,隻是眼眸中已經沒了當年的銳氣,變的平和如水,可想想也正常,被囚禁六十年,天天拿着錘鑿敲石頭,沒傻掉已經不錯,怎可能意氣風發?
換成她,她絕對受不了。
“出來就好。”
陸缺笑着嗯了一聲,取出一封卷宗遞過去。
宗門已經确定讓他轉入執法堂,轉堂卷宗得由原堂口掌事審閱,并加蓋掌事印章。
鍾素去櫃子裏取掌事印章,外面響了腳步,走過來一位儀貌堂堂的弟子,他大踏步邁進正廳,抱拳行禮:“鍾掌事,您交待的辦好了。”
“辛苦。師弟,這位弟子叫東郭涉江,咱們青雲浦和字輩的英才,霜降大比拿過回第四,拿過回第一,瞧瞧怎麽樣?”
鍾素介紹起東郭涉江,言下頗有幾分得意。
畢竟這是她帶出來的弟子。
陸缺道:“青出于藍。”
鍾素大笑道:“你這點倒是沒變,還跟以前一樣虛僞,說的話都是水分。”
東郭涉江沒見過陸缺,因問道:“鍾掌事,這位前輩是?”
“咱們青雲浦的長老陸缺。”
宗門高層暗中授意,少談陸缺之事,于是乎在和字輩弟子的心目中,陸缺隻是一位犯了受罰的普通長老,無甚特别之處。
東郭涉江平靜行禮道:“拜見陸長老。”
陸缺點點頭。
“弟子先告退了。”
鍾素揮袖道:“回去好生休養,爲明年堂口大戰準備。”
辦完正事,陸缺和鍾素閑聊許久,邊聊邊嗑瓜子,瓜子皮扔的滿地都是,反正會有别人打掃。
鍾素好奇陸缺如今實力如何,可想到被拘禁六十年,修行條件簡陋,肯定提升的不多,就沒開口詢問。
多年的師姐弟了,哪兒能往人傷口上撒鹽?
随後。
陸缺又到望月谷拜見師傅蘇寒衣,找老師兄弟李望和梁閑心閑聊。
夤夜回原來洞府睡了一覺,到清晨,便帶着自己的履曆卷宗到執法堂去報到。
從側面進入執法堂,裏面是口字形的合院,平常用于處理案子和保存案件卷宗。面積雖然很大,但是執法堂弟子并不在這裏居住。
陸缺跟着執法弟子來到一座青瓦青牆的房子前,等了片刻,被人招呼進去。
原來管理執法堂弟子名錄和案件卷宗的是萬青玉,她坐在紅木桌前,面前擺了一摞卷宗,從卷宗後面側過頭道:“小陸,總算到咱們執法堂了。”
“拜見萬司職。”
“履曆卷宗先放下,我帶去你熟熟悉悉執法堂的内容。”
“哦。”
萬青玉帶着陸缺穿過走廊,邊走邊說,一間一間地介紹每間房屋都是做什麽用的。
随後又道:“咱們執法堂的弟子,分爲内職外職,内職留在宗門,處理宗門内的事物;外職就需要到外面緝拿觸犯宗規的弟子,有時候還得和鎮邪司聯手辦案。”
“您屬于?”
萬青玉笑道:“文職,沒看我剛才還在審閱案件卷宗?我屬于内職,上回去看你的曾劍門曾司職屬于外職。”
外職顯然更符合陸缺的期望,不過還是得看宗門的安排,他道:“那我往後做哪方面?”
“别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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