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氣蓬勃的少年少女被分到弟子堂,讀書練武,一群小小的人兒,但看着看着,就變成英姿飒爽的青年。
陸缺被囚禁的第二十九年,也是首批和字輩弟子拜入宗門的第十二年。
不少和字輩弟子成長起來,其中初衆的,道行已經到煉氣十層十一層。
于是,參加了這年的霜降大比。
世事風水輪流轉。
一向在霜降大比表現強勢的青雲浦,這次最好成績卻未能擠進前五。
鍾素已經坐上青雲浦掌事,從頭觀戰到尾,期間被參合宮新任的素質地闆們,好一頓嘲諷。
她哪兒咽得下去這口氣?
回到青雲浦名錄閣,召集起幾位道行有成鹹字輩師侄,劈頭蓋臉地罵将起來。
“好啊!你們如今一個個的,又是築基圓滿又是金丹,了不起的很,出去也有面子了,少不了讓人恭維人中龍鳳,宗門翹楚,心裏得意極了吧?”
“可你們這些豬腦袋,吃糠時候,把腦袋都堵給嚴實了,就知自己修行,不知道帶帶你們的師侄?你們想想當初,你們師叔都是怎麽帶你們的。”
“說!說!說!”
鍾素拿着團扇,每講一個說字,就抽一位鹹字輩師侄的腦袋。
抽的團扇都裂了。
薛昂和扈小香作爲參合宮鹹字翹楚,自然位列其間,乃至站在最前面,各挨兩下。
薛昂賠笑臉道:“鍾掌事,您消消氣,下回咱們再赢回來就好,修行又不以一時成敗……”
“敗你祖宗!讓你叫喚了!”
“呃。”
薛昂剛剛破境結丹第二年,之前一直閉關靜修,穩定道行,沒趕上指教師侄們,說起來冤枉冤哉。
可他清楚鍾素脾氣,自知解釋了,會被罵的更狠,嘿嘿一笑,低頭不語。
鍾素發了通火,沒好氣罵道:“滾蛋,都滾蛋!你們往後再不用心提攜師侄,腿給你們打斷。”
衆人如蒙大赦,低着頭離開。
扈小香留在最後,拱手道:“鍾掌事,弟子要出宗數日。”
“什麽事?”
“聽商事堂錢長老講,黑石島坊市最近出現一批品質不錯的素月青鋼,弟子祭煉靈兵正缺這種煉器材料,想去買些。”
扈小香四年前破境結丹,金丹初期已經穩固,在鹹字輩修士中罕有敵手,行事平常也規矩謹慎,倒無需過多叮囑。
鍾素道:“路上小心。”
“是。”
“記着給你陸師叔帶點吳州特産,他被關了快三十年,隻怕會想念家鄉。這二百兩銀票你帶上。”
“弟子有銀子。”
鍾素略一低頭,輕聲道:“吳州錦緞名揚天下,你見到時興的,買回來幾匹,我要燒給雲師姐的,雲師姐喜愛漂亮衣裙,就算穿不了,看到也會開心。”
扈小香點點頭,轉身離去。
鍾素歎了歎,走出名錄閣,站在名錄閣的高台,向青雲浦眺望。
青雲浦關系要好的師兄弟們……
雲薔和魚小魚陣亡。
吾仲和夏思文因無法破境,耗盡壽元而終。
諸從龍早已進入丹塔。
豐滢轉入暗堂,雪初五進入精研堂。
嚴高玄和韓遲花因出戰輔州有功,被招入精研堂進修,十二年進修結束,一個進入了執法堂,一個進了藏書樓。
陸缺則被拘禁在裂谷囚牢。
這些人裏面,隻有在藏書樓的韓遲花相對清閑,能常回青雲浦,其他的,好久都沒有見到。
鍾素很想念他們。
………
靖南郡,南河鎮。
一頭黃牛拉着闆車吱吱呀呀前行,上面坐着老邁的車夫和一位後生。
後生将近二十年紀,身材偏瘦,穿着整潔幹淨的藍布長袍,頭發梳理整齊,很顯然是經過精心收拾。
他姓許,名來安,乃是南河鎮故事話本作者“混沌泡泡”的侄孫,早年讀過書,科舉不中,又不願耕種家裏的幾畝薄田,一直以爲人代寫書信爲生。
時常接不到生意,饑一頓又餓一頓。
但許來安的腦筋很靈活,聽聞叔祖是從前是寫故事話本的,靈光一閃,想出了個發财的好主意。
寫故事話本,通常情況是落魄至死的,其叔祖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據說老死之前想喝壺酒都喝不起,可見可憐,不過有贊助就大不相同。
許來安聽人說,隔壁三橋鎮,有個叫什麽陸缺的,是個修士,還因征讨外邦有功,被封了候爵,家中富庶無比,如今由一位年近九旬的何老夫人打理……許來安便打起三橋侯府的主意。
他以爲陸缺作傳爲由,求見了何老夫人(何若若),聲稱敬仰陸缺已久,想要寫故事傳記,頌揚陸缺功績。
何若若自然覺得這是好事,便問許來安需要什麽幫助。
此話正中下懷。
許來安委婉地叙述來由,說什麽寫作艱辛,筆墨紙硯行情漸長,書商隻願刊印有噱頭的故事話本,私人創作傳記困困重重,總之是很難,需要一些銀兩資助。
何若若自知壽元将盡,心想這輩子難見陸缺最後一面,那留本陸缺的傳記,與之合葬,也算自始至終都念着侯爺,便大大方方應下來。
許來安沒見過世面,謀财也小心翼翼,隻敢張口要五十兩贊助。
何若若直接給了兩張百兩銀票,但有要求在五年内成書,并爲吳嬰也寫一本傳記。
銀子很到位,許來安哪兒不答應?
反正寫傳記不算太難的事,照着叔祖“混沌泡泡”賣不出去的故事話本抄一點,根據民間對陸缺的傳說再寫一點,加上譽美之詞,也就成了。
許來安賺得四百銀子歸來,志得意滿,暗笑叔祖混沌泡泡愚蠢,當年若有自己這麽精明的腦瓜,何至于一生窮困潦倒?年輕時去不起勾欄瓦肆,老了更慘,連酒都喝上不了。
許來安還算略有幾分孝心,在銀号兌出些碎銀子,就到紙紮鋪給混沌泡泡訂了十幾個童女紙人,特意要求糊的前凸後翹,他叔祖好這口。
半個時辰後,乘牛車到了村子。
許來安多打賞老車夫幾枚銅錢,腳步輕快地往家裏走。
他準備寫個傳記開頭,請侯府何老夫人過目,銀子雖說有騙來之嫌,可答應還要幹的。
寫的好不好另說。
許家世代清貧,住在村子西面角落,挨着一片榆樹林,非常幽靜。
許來安大步邁進榆樹林,走了幾步,忽看見地上躺着位白衣女子,衣裙染血,一動不動。
假若這個男的,他肯定轉去報官,但對方是位女子,趴在地面,身段尤顯凸翹,卻不能草率解決。
“姑娘?姑娘?”
喊了兩聲,并無反應。
許來安心一橫,壯起平生膽色,小心翼翼走到跟前,把白衣女子身軀扳過來,伸手去探鼻息。
熱乎的!
“姑娘,你挺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