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起暮落過去一個月後。
春風漸熏,夾明山生機勃發,山如碧玉篸。
分到靈器的防線人衆,這段時間已将靈器的原有靈識烙印抹去,有了閑暇,就到城外嘗試操控。
從早到晚,城牆前面都熱鬧非凡。
而郡城防線的修士大部分還是築基,對于靈力和靈識的掌控,尚不夠精微,存在被靈器反傷的風險,因此還得由金丹境在旁看顧。
陸缺等四人仍負責原來值守隊伍的那些人。
白天出城看情況,城牆外,靈器的寶光閃爍不息,風聲雷鳴交相輝映,似乎防線上的二百築基全在外面。
好在是以厘河爲界,防線仍然有長十二裏,寬三十裏左右的區域可用,這片區域經曆數輪戰火洗禮,地勢被完全磨平,供築基修士使用倒也寬綽合适。
陸缺病恹恹地走到靠北的區域。
嚴高玄等已經提前趕到,抱臂立在厘河河畔。
青雲浦和洪家的築基,總共二十多人,各占了方圓二十丈的地方,嘗試操控新獲得的靈器。
陸缺看向位置靠後的薛昂。
作爲青雲浦重點培養的鹹字輩弟子,薛昂不負長輩期許,心性與日沉穩,沒有因爲得到新靈器就打亂修行步驟,正聚精會神地繪制流土符。
他繼承雲薔研習符箓的心得,每日潛心鑽研,眼界大開,繪制流土符已然娴熟。
符筆勾勒之間,流土符立時成形,随衣袖一蕩,輕飄飄落向地面。
但見土黃色的符箓神韻擴散成圓,區域内,土壤化成濃稠泥漿,翻騰起泥漿波浪。
雲薔是青雲浦近三百年來,在符箓一道悟性最高的弟子,薛昂自不能及她,但繪制的流土符也算是有模有樣。
陸缺覺得還不錯,有心試試薛昂最近進境如何,低垂手掌,九柄羅天飛刃從掌心飛出,嗖嗖嗖的射進地面,從地下攻去。
薛昂感到地底異動,心頭一驚:“師叔這是要試我道行。”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操控落在地面的流土符。
待羅天飛刃逼近,一潭泥漿翻騰湧動,在地下化成無數的泥漿流纏住羅天飛刃,越纏越緊,甚至泥漿也變得緻密如鐵,沉重如金。
但陸缺何等道行?
薛昂自思絕無可能限制住羅天飛刃,心念一轉,使泥漿流向地下,意圖帶偏羅天飛刃攻擊軌迹。
可惜一切發生在電石火光之間
薛昂沒來得及行動,铮铮幾聲金鐵激蕩之音,羅天飛刃破土而出,閃電似的逼近到了面前,銀亮鋒銳直指眉心神輪,距離不足兩寸。
縱然清楚是檢驗道行,薛昂仍被吓得魂不附體,心髒砰砰直跳,暗自感慨自己道行也算紮實穩固,對陣九柄羅天飛刃卻已經如此狼狽,陸師叔那些對頭,面對三萬柄羅天飛刃橫空又當如何?
陸缺撤回羅天飛刃,傳授實戰經驗道:“生死搏殺,沒有絕對把握擊殺對方,出手就得留幾分靈力,避免對方突然搶攻,你無餘力閃避。”
薛昂撓頭思量。
陸缺又道:“這九柄羅天飛刃的攻擊線路簡單,你用流土符牽制的刹那,若是留下幾分餘力,本可以避開。”
這麽一說,薛昂豁然開朗,拱手道:“多謝師叔點撥,剛才是我太死闆了。”
“流土符練得不錯。”
“嘿嘿。”
兩人談論着實戰經驗,遠處的扈小香往這邊兒瞧過來。
原本她和薛昂都是跟着陸缺修行,出戰輔州後,因輪守隊伍男女分開,平常沒有機會跟着陸缺學習,瞧薛昂一路小跑到陸缺身旁,時而認真聆聽,時而低頭思量,料想肯定又得到精深的言傳身教,氣的直跺腳。
扈小香現在由一位姜字輩金丹長老看着演練靈器,這位金丹長老閱曆不淺,可臨陣搏殺哪兒有陸師兄悍勇?
扈小香越想心裏越不舒服,和金丹長老打了聲招呼,閃身飛奔過來。
“師叔,你怎麽隻教薛昂,不教我?”
“他可能覺得往後挂了,有薛昂一個打幡兒已經不賴。”洪成葉賤兮兮插話道,這話也是最近才跟鍾素學的,現學現賣。
扈小香不睬洪成葉,兇狠地橫了一眼師弟薛昂。
陸缺被扈小香的嫉妒模樣逗笑,擺着手道:“都教都教。”
“師叔,您教我們墜山指怎麽樣,小香師姐已經惦記許久。”
“我自己長着嘴,用得着你替我說!”
薛昂無奈閉嘴。
陸缺道:“墜山指雖屬仙武範疇,但和移山借地之法相通,指落如山落,對于靈氣積蓄的要求很高,得破境結丹後才能學,我先教你們春風拂檻。”
春風拂檻是蘇寒衣擅長的諸多仙武手段之一,纖柔飄逸,要旨在于以靈動變化消減或移開對手的攻擊,适合用在以弱對強情況裏。
陸缺對敵手段素來簡單直接,之前并未領悟春風拂檻要旨。
也是這段時間裏,每日凝聚仙武意蘊抵禦符影劍意,嘗試過幾百次,又和讀過仙武心得印證,才領會其中玄妙。
他把春風拂檻的心訣,講給薛昂和扈小香,又詳細解釋運轉靈力的法門,直講了大半個時辰。
随後兩位師侄走到河畔自行參悟。
陸缺繼續看着築基修士操控靈器,不多時,感覺到一股精純靈力爆發,轉過頭,就見北面兩三裏黑霧彌漫,宛若烏雲墜落。
原來是豐滢在嘗試駕馭流沙葫蘆。
防線衆人都吃過這件靈器的苦頭,見流沙葫蘆裏的六方磁極砂沙暴重現,紛紛扭頭望了過去。
“流沙葫蘆不是被陸師叔所獲,怎麽會在豐師叔手裏?”
“兩位師叔關系親近啊。”
“陸師叔也真舍得,換作是我,手裏有品級這麽高的靈器,即便對方是道侶,也絕不會相贈的。”
“所以你單身。”
衆人交頭接耳。
豐滢聽見議論聲,非常受用,内心竊竊欣喜:“師弟得到流沙葫蘆,想都不想就先給我用,這裏面的情義,可比對待雪瑾宜要更深了幾分。”
她暗自得意,瞟了雪初五一眼,嘴角勾着笑。
目光相對。
雪初五大概明白什麽意思,甚覺好笑,想豐滢也是絕頂冰雪聰明,但在男女之事,處處透着小家子氣,當衆祭出流沙葫蘆,無非是向衆人展示陸缺把流沙葫蘆給她了,以此炫耀感情。
雪初五壓根兒不妒忌。
一來手裏有品階更高的同光寶鑒,二來是心性使然。
她自小到大,一直順風順水,沒有豐滢那樣凄慘的遭遇,胸懷自比豐滢開闊,隻是暗笑:“豐師姐有這副小女兒情懷,也隻能在侯府當側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