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看胸前暈散開的血迹。
陸缺眼眸中殺機迸現,冷喝道:“小子,混迹修仙界這麽多年,你還是第一個暗算到我的人,真了不起。”
薛昂驚恐後退,“開玩笑,我隻是開玩笑。”
“你是要殺我!”
不待薛昂狡辯,陸缺便揮出一袖,直擊過去。
轟——
勁力透過薛昂脊背,橫掃原野,就像張開一幅遼闊的扇面,草木摧枯拉朽,那隻歪歪斜斜的稻草人瞬間堙滅。
而薛昂踉跄地後退了兩步,口鼻中開始湧血,身軀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三千命火盡數熄滅。
“這到底怎麽回事?”莊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薛昂的屍體,緩步走向陸缺。
“别過來!”
“陸道友的傷似乎不輕,我這裏有療傷祛毒的丹藥。”
說着。
莊明伸手從懷中取出一隻造型古怪的黑釉瓷瓶,隔空抛過去,在瓷瓶将要飛到陸缺眼前的時候,忽然掐動指訣,但見瓷瓶閃過光芒,砰的就爆了開來。
一大團滾滾黑煙冒出,罩住陸缺,從中飄出八十一張黑色符箓,粘到他的四肢、胸口、頭頂。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陸缺心頭一凜,當即全力運轉《斷古心法》,凝聚仙武道罡抵擋。
青色仙武道罡爆發,劇烈地沖擊着那些符箓。
莊明縱然先下手爲強,可面對仙武道罡的沖撞依舊力不從心,雙手掐着指訣,彙聚的靈力在指尖閃爍藍光,他把靈力催動到了前所未有的極限,僅僅幾息,眼睛裏就開始充血,挑起一道道痛紅血絲。
雙方情況都不容樂觀。
陸缺不解道:“我對薛昂苛責太深,他心懷怨恨也罷了,可我不記得,什麽時候得罪過莊道友。”
“姓陸的,作孽太多,記不得了是嗎?”
“或許是誤會……”
“住口!姓陸的,我知道性情狡詐,一旦給你留下片刻的喘息機會,你勢必會掉頭殺我,但别白費心機了,我今天隻要你死。”
莊明全力催動符箓,使那八十一道黑色符箓綻放黑蓮幻象,重重地壓制着陸缺。
不過,如此高符荷的運功,漸漸就超越了他的體魄承載極限,細微的血脈相繼崩裂,鼻孔中很快流出兩條血迹。
“柯道友!我堅持不了太久!”
莊明向天空急喝道。
聲音落定,原來平靜的夜空,突然湧過了一點漣漪。
假黃蟬來了!
陸缺連續遭受兩次暗算,已經被莊明暫時壓制住,正是出手的大好時機。
身在空中的假黃蟬祭出一柄飛劍,向飛劍注入十成靈力,變幻劍訣,居高臨下的斬落下去。
就在此時。
交戰正酣的陸缺和莊明忽然同時罷手,陸缺爆發全部修爲,施展無絕武域,迅速籠罩住了在場所有人。
飛劍襲來,在距離地面三丈的位置緩緩停住,難以再降落分毫。
陸缺擡眼望向半空,假黃蟬就在那裏,但身上穿了承影甲,故而完全透明,看不出身影。
沒想到會是他……
在無絕武域的領域覆蓋中,陸缺的靈識幾乎可以洞悉一切,有沒有承影甲無所謂,假黃蟬裝扮成了什麽人也無所謂,他都能直擊本質。
“葉教習!”
陸缺看的那片空白區域,波動漣漪,顯出假黃蟬的身影,接着五官變動,變成一副翩然出塵的英俊面龐。
果然是望月谷從前的教習葉間川。
怪不得僞裝雪初五僞裝那麽像,還能使出《九鼎積雷》。
參合宮重點培養的姜字輩弟子,葉間川首當其沖,在望月谷沒作幾年教習,就進了精研堂進修,他的天資也确實出衆,在飛劍、術法、符箓三方面皆有很高造詣,所學即精又博,會《九鼎積雷》,會《重聞拳》都不奇怪。
葉間川爲什麽要殺陸缺?
兩人目光相視,均有困惑之色。
但葉間川看見安心調息的莊明,困惑立馬消散。
他明白了。
今晚陸缺和莊明以死相搏,造成魚死網破的局面,隻是給他做的局。
這個局很逼真,在兩人心有默契的收手之前,根本就是在生死相搏,也正是因爲這樣,葉間川才會上當。
可明白了,也晚了。
獵手與獵物,有時候就是轉念之間,葉間川仍然保持着良好的涵養,隻是冷冷地斜了眼莊明。
算計的很精準!
看錯了他。
“莊道友,你赢了。”
莊明默不作聲地調息。
射進陸缺胸膛的三支箭镞真有劇毒,強烈的腐蝕性在他傷口擴散,猶如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穿刺血肉,但葉間川所學精深,擔憂會出意外,陸缺就沒有拔出箭镞,全神貫注地留意着葉間川的靈力波動。
“薛昂,别裝死了,躲到我背後去!”
聽見吩咐,口鼻出身的薛昂,連忙從草地裏爬起來,站到陸缺後面。
薛昂心裏同樣疑問重重,最大的疑問是剛才陸師叔使那招春風拂檻,明顯就是沖着他來的,可爲何隻是激蕩了髒腑,讓他口鼻出血,沒有遭受其他傷害呢?
真帥。
以後必須得學學。
護住了薛昂,陸缺才道:“葉教習,費這麽大周章要殺我,什麽原因?”
“你擋道了。”
“如果參合宮按職能堂口分出派系,我勉強算是執法堂一脈,難不成葉教習想當執法堂堂主?執法堂可不是什麽美差。”
葉間川冷冰冰道:“你我都不是修仙界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不用套話。”
陸缺點頭:“也對。”
“既然如此,就動手吧。”
“我可以不問葉教習爲何殺我,但……我師兄黃蟬的遺骨何在?”
“化成血水,回歸天地。”
陸缺眼睛裏的漣漪劇烈波動了一下,語氣沉重道:“葉間川,你做了近百年參合宮的弟子,對同門就沒有絲毫憐憫?他還是在守衛輔州防線,爲大夏修仙界盡力……”
葉間川對于擊殺黃蟬的事,沒有絲毫愧疚,直言不諱道:“憐憫不能成事,成大事必須有大毅力,有時候迫不得已犧牲一些人也是應該的,黃蟬沒什麽不可以死的。”
“你!”
“我葉間川也可以死。”
葉間川神态坦然,視死如歸,就好像被某些錯誤觀念洗腦的異教徒,早已經形成思維定式,覺得自己所做就是對的,死了也是爲信念犧牲。
陸缺感覺出來,從葉間川問不出來什麽東西。
“那就如葉教習所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