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缺大量的時間,都用來在運轉《斷古心法》和觀想金丹。
按說到了金丹圓滿,主要的修行任務變成凝聚神魂映照真嬰虛影,宜靜不宜動,最好就是在洞府閉關清修。
現在條件不具備,隻能動中取靜。
好在陸缺當初在鎖龍鎮就練就出這種本事,不怎麽受環境影響,即便到鎮外值守,也能安心在洪成葉的六陽咫尺下打坐。
沒有疫屍沖擊防線,值守任務在平靜中過去。
夕陽盛大。
陸缺返回魚龍鎮。
一路走過去,先按慣例到各個院子,查看各位師侄的病情,随後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防線上沒有外部食物補給,吃食都是從宗門帶出來的東西,他從咫尺空間取出一把花生米,一塊風幹羊肉,吃了點,就又開始盤坐運轉《斷古心法》。
心念歸一,神魂彙聚。
金丹内部呈現出真嬰虛影,還很模糊,就像是隔着濃霧。
周天運轉以後。
陸缺的心神中出現真嬰虛影的形象。
它披着神魂之光,安定盤坐,自然而然的呼吸卻吸收着陸缺各種氣息與印記。
時間在此流逝的極快,他感覺隻是過去幾十息,但月光已經從窗縫中灑進來。
子時了。
陸缺稍事休整,繼續修行。
防線雖然暫時安定下來,可誰都知道以後會有更慘烈的戰争,他想再強點,盡可能地讓青雲浦的傷亡降到最低,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時間轉眼又過去半個月。
被灌頂強行提升到金丹圓滿的祝百壽,不負衆望,幫着常相思培育出蘊含極陽火性的五葉寄陽草。
第一批藥配制出來,總共六萬份。
但半個月時間已經很長,很多病重的修士沒能等到藥,悄然無息地死了,其中……包括戴勝島幾位古道熱腸的散修,姚綠,呂長鎖等等。
而第一批藥自然不夠治療所有染上疫病的修士,隻能先讓病重的用。
魚龍鎮防線分到三百份。
當天。
元嬰長老魯本閱和萬明蓮,承擔所有防守任務,讓剩下的弟子全都去煎藥。
一簇簇煙氣從魚龍鎮升起來,幾座院子川流不息。
拉柴火的拉柴火,取水的取水,熬藥的熬藥,鎮上忽然變得很忙碌。
陸缺和嚴高玄沒參與其中。
青雲浦弟子雖然有地靈漿延續生機,可時間拖的實在太久,還是病死四位師侄,他們倆負責焚燒師侄的屍體。
兩人整理了師侄們的遺物,連帶屍體一并放到闆車上,拉到魚龍鎮東面廢墟,小心翼翼放下來,爲師侄們整理好遺容,然後祭起離火焚燒。
看着跳動的火苗,在師侄屍體上蔓延,嚴高玄的眼睛晃了晃。
喉嚨裏卡的難受,想說什麽沒說出來。
青雲浦的師兄弟師侄師叔,到如今已經死去二十六位。
他心裏記得非常清楚。
不久後。
四位師侄的屍體連帶遺物化爲灰燼,陸缺和嚴高玄俯身将灰燼掃進小陶罐裏,拿出幾張白紙條,研墨書寫姓名。
嚴高玄終于開口道:“師弟,我的字很難看,你來寫吧。”
嚴師兄哪兒是字寫的難看,隻是握毛筆的手一片冰涼,無法落筆,這四位師侄中有兩位,都是他帶着拜入參合宮,看着從少年長到成人。
情分猶如自家子侄,此事如何落筆?
陸缺接過毛筆,把白紙條放在闆車上,寫上四名師侄的名字,貼到對應的小陶罐上面。
沿路回去,走進一座單獨的院子。
裏面沒有住人。
隻是打掃整潔的正廳裏,安靜地擺着二十二個同樣的小陶罐。
今天又多了四個。
陸缺心情沉重地從走出院子,嚴高玄站在正廳門口沒動,不大會兒,就低頭揉起眼睛,把雙眼揉的通紅。
可死了的人總是死了,活着的人還得做該做的。
陸缺調整好心态,幫着給病重的師侄們熬藥。
不得不說常相思和各宗門的長老醫術精湛,集齊五葉寄陽後配制的藥,效果非常之好,隻是連續服用兩日藥,那些病危的師侄們便不再發燒。
事态漸漸向好……
七天以後。
負責傳信的金衣仙尉,送來第二批藥,共一千六百份。
治療疫病的藥能配制的如此迅速,有賴于五大宗和鎮邪司、欽天監的通力合作,也少不了祝百壽的功勞。
五葉寄陽草的極陽火性,全部都是由祝百壽孕育,他幾乎不眠不休地勞作。
當然,條件無與倫比。
如今無論多珍貴的丹藥和修行資源,任憑祝百壽取用,地靈漿稀少了點,但是他幾乎可以用地脈奇蘭當飯吃!說書人擔憂能駕馭極陽真火的獨苗出什麽問題,爲他配備一名煉虛境、四名化神境守衛,化神境的還都是膚白貌美的女修。
所以藥配制的很快。
魚龍鎮防線接到這一千六百份藥,完全夠用。
感染疫病的師侄師兄們,連續服了五天藥,身上疫斑逐漸消褪,随後又服了兩劑藥加強,經半個月調養,終于全部恢複過來。
到雨水節氣。
大夏修士徹底戰勝了具行疫甲引起的疫病。
不知爲何,疫屍并沒有趁着修士治病的時候,對防線發起大規模沖擊,各個防線在這段時間都很平靜。
而師侄師兄們病情痊愈,陸缺也有更多的時間用于修行。
他覺得戰争的走向會趨近慘烈二字,平靜的越久,到時候就越難應對,在修行上依舊不敢有絲毫松懈。
雨水節氣這天。
沒有輪到值守防線的師侄師兄們,在外面喝酒慶祝。
陸缺仍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修行,入定入靜,運轉《斷古心法》,鎮外有魯本閱和萬明蓮兩位元嬰長老值守,一時間無需他多操心,故而連五識都屏蔽了。
與此同時。
老師兄黃蟬喝了幾杯酒,腹部發脹,獨自走到魚龍鎮東面廢墟去方便,爲了避免亵渎焚屍之地,他特意走遠了些,轉悠到一家殘破的鐵匠鋪子後面。
鐵匠鋪子還剩下半堵焦黑的石牆,可以遮擋視線。
黃蟬走到石牆邊兒,解開腰帶,忽然聽見背後響起異常風聲,轉頭問道:“誰啊?”
視線裏沒有半個人影。
但黃蟬感覺不太對勁兒,當即凝聚仙武道罡護身。
嗖。
一聲細微輕響,一點銀亮的針芒閃現在黃蟬眉心。
黃蟬的心湖裏響起靈識傳音:“你還沒有把《重聞拳》練到家,火候差不少,想要破解輕而易舉。”
黃蟬心下大駭,見面就能看出他所修仙武,對方恐怕是本宗之人。
沒錯,聲音也有幾分熟悉。
“你是!?”
轉念間,銀亮針芒就已經輕巧地破開黃蟬的護體道罡,直刺入眉心,一位身着黑衣的人憑空顯現在黃蟬跟前,出掌轟在黃蟬氣海穴位置。
而此人身上的黑衣,正是參合宮的“承影甲”。
黃蟬認出了他。
可是,晚了。
此人熟知參合宮諸多術法仙武,道行也比黃蟬高很多,出手就直擊破綻,一針,一掌,就了結了他。
黃蟬最後還想爲青雲浦同門預警,伸手捏住自己的宗門令牌,隻可惜穿承影甲的人熟悉參合宮的門道,提前抓了他的手。
砰!
黃蟬的身軀摔在殘垣斷壁裏。
身着承影甲的人握住宗門令牌,聽到鍾素在遠處的呼喊,身影一晃,從焦黑的石牆後閃出來。
“鍾師妹,幹什麽呢?”
“你他娘的别跑太遠啊。”
“馬上,馬上。”
身着承影甲的人已經變成黃蟬的模樣,而真正的黃蟬就倒在他旁邊兒。
鍾素沒發現破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