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凡張着詭異的黑瞳,居高臨下審視虞嫣兒。
“歸附于我,三十年内保證讓你破鏡結丹。”
一具行屍走肉罷了,道行再高又有何用?虞嫣兒祭起三枚靈錐,斷然道:“我自知不是好人,但給你這種修士做走狗卻是不能。”
章凡面容漸漸扭曲,“道行如此地位的修士,也敢拒絕本尊?幾千年前如此,幾千後竟還如此。”
“道行低又如何,姑奶奶身爲大夏修士,道行再低,骨頭沒軟了!”
最壞無非是死,但命運還得由自己來定。
絕不能做異域邪物的走狗。
虞嫣兒不管操章凡的“黑鐵心髒”,究竟是何物,又有何等的神通偉力,表明決心後,或許猶豫地引動所有靈力,祭起三枚靈錐。
一股熾烈氣息爆發,三枚靈錐燃起幽藍火焰,如閃電般刺向章凡。
被黑鐵心髒操控的章凡譏諷道:“不自量力。”
但見靈錐飛到他身前七寸,就像遇到某種堅韌的屏障阻擋,頓在空中,無法寸進分毫。
旋即。
章凡周身擴散開令人恐怖的靈力,鼓蕩空間,将三枚靈錐碾出斷裂迹象。
虞嫣兒噗地噴出一口血,口齒鮮紅。
她清晰感覺到,被黑鐵心髒操控的章凡,實力提升了數倍,幾可碾壓浮生仙門的同境界翹楚。
打不過。
而白玉法壇周圍的空間,又被黑鐵心髒的邪力扭曲,逃也逃不了。
“看來得死在這裏。”
虞嫣兒心生此念,但沒有絲毫後悔。
時運不濟,沒什麽好抱怨的。
倘若隻求安穩度日,她就在靈源宗當乖乖女了。
她抹了抹口唇,看着詭異無比的章凡,突然間翻動手掌,使靈錐上的幽藍火焰倒卷回來,覆蓋全身。
“這……”章凡露出微微錯愕。
“邪祟,我就是把自己燒成灰,也不會受你控制,我尚如此,我輩修士豈能不如!”
幽藍火焰覆蓋住虞嫣兒全身,透過法衣,焚燒法衣,但她兀自巍然不動,神色決然,“或許這就是我的使命,我來此地,就是要用一死告訴命,幾千年前古修士能封印你,幾千年後的修士也能。”
黑鐵心髒咚的跳動了一下,傳遞出巨大的憤怒情緒。
顯然是被激怒。
一股恐怖的靈力,以黑鐵心髒爲中心四面橫掃。
虞嫣兒但覺力量壓迫過來,排山倒海,身軀已經飛出空中。
她最後一次看向章凡,在生命盡頭露出自傲之色。
“章師兄,終究是我赢了,我可沒受到異域邪物的操控。”
“我赢了。”
靈力如黑色潮水推向四面,空間中雷聲滾動。
幽藍火焰沒有停止燃燒。
砰!
那團火焰撞在青銅古門上面,慢慢地落地。
散落滿地塵埃。
虞嫣兒或許冷血,也或許陰險,但作爲大夏靈源宗海字輩的翹楚,她并不缺乏應有的骨氣。
故一死以明志,故願爲塵埃。
………
白玉法壇那邊兒安靜下來。
不知多久後。
黑鐵心髒再次舒張,遲滞地跳了一下,懸着它的烏金鎖鏈嘩嘩震顫,似乎已經失去封印骁勇。
而那些紫金符箓也在迅速褪色,紛紛揚揚,從章凡身後的飄落。
詭異氣息彌漫。
章凡緩緩回過身,看向黑鐵心髒,顔色純黑的眼瞳裏泛起漩渦,卷動着千秋遠古的事。
它,或說黑鐵心髒的原主人。
叫做疫娥。
名字像是女子所用,實則是雄性,他也是古元妖神之一。
但和相柳、九嬰不同,兩者屬于古元妖獸,疫娥屬于古元神隻,身似人身。
疫娥在古元妖神侵入上界的戰役中,被一夥不要命的真仙,擊碎了體魄,僅剩這顆心髒跌落塵凡。
對于古元神隻來說,化血重生如家常便飯。
剩下心髒,也很快能修複。
隻不過上界真仙骁勇,下界修士同樣彪悍,在疫娥的心髒剛跌落塵凡時,就有十幾名大乘境的古修士,以犧牲自我爲代價,将之封印了。
幾千年滄海桑田,直到今日疫娥的心髒才稍稍恢複力量。
無論虞嫣兒和章凡是否闖入此地,疫娥的心髒都能脫困。
不過有了章凡這具皮囊可用,倒是便利幾分。
疫娥有門天賦神通,叫做“具行疫甲”,能将自身意志化爲詭異的黑甲蟲,鑽入各種生物軀體,實施操控,并吸收被操控者的靈氣與精神力量。
古元神隻的天賦神通,自然這麽膚淺,更厲害的是“具行疫甲”成熟後,還能悄無聲息地擴散傳播,感染更多生靈。
就猶如卑鄙的疥癬。
疫娥上代戰役在吃過大虧,僅剩的心髒也很虛弱,需要時間來恢複。
吃一塹,長一智。
這回他準備先以具行疫甲收集力量,等身軀完全修複,再和人妖兩族的修士開戰。
而具行疫甲在兩萬裏以内,都能和本體産生聯系……方圓兩萬裏,足夠覆蓋随州和輔州兩州之地了。
以兩州之地的生靈爲供養,便能使疫娥恢複。
屆時再戰人間!
被具行疫甲操控的章凡,咧開嘴笑了笑,笑聲在遼闊的空間回蕩不息。
他舉目掃向九具古修士骸骨。
這就是設陣封印疫娥心髒的修士,幾千年以後,具作朽骨,隻留下了滄桑痕迹。
疫娥卻沒有借章凡之手,取毀掉這九具遺骸。
還有用。
疫娥神通廣大,等實力恢複以後,就能爲這些骸骨重塑肉身,使之死而複生,成爲可以操控的傀儡。
九具大乘傀儡,在人間絕對是一股強悍的力量。
但不對,應是十具。
青銅古門前面還有一具。
在陸缺還沒找到《連山圖》和《妖神譜》的時候,疫娥這尊古元神隻的心髒就蘇醒了。
而他,靈魂未滅,還具實體,遠不是殘魂轉世的九嬰能夠相提并論,也不是殘魂寄居于相轲、柳離之身的相柳能相提并論。
可事态無人還不知曉。
這晚。
章凡離開了封印疫娥心髒的洞穴,純黑色的眼眸又變得黑白分明。
他出來時,滿地碎石嘩啦啦一陣響,岩壁恢複如初。
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雲斜谷平靜下來,清澈月光灑落。
長雲橫泊在幽藍的天穹上,再往上,一道身影懸空而立,衣袍獵獵飛揚,手中托着塊玉簡,其上篆刻《妖獸譜》的名字。
妖神譜明滅不定,投影出兩行神虞古體字:
“疫娥出世,大疫将生。”
百裏恒明那代修士,修成了真仙,拼得身死道消,爲後代修士能戰勝古元妖神,營造了一束希望的光。
但這束光,此時卻被拿走《妖神譜》和《連山圖》的人遮住了。
他看着閃爍不定的《妖神譜》,見其又投影出幾行古神虞文字:“應對疫娥具行疫甲之法,如下,後輩修士可……”
哼。
他冷哼一聲,揮袖蕩散文字,将《妖神譜》收入衣袖。
然後俯瞰着被具備兵甲操控的章凡,任由章凡離開雲斜谷,奔向靈源宗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