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離跟相轲禦劍而行;祝百壽神神叨叨地掐訣念咒,祭出一件古怪的飛行靈器,主體呈不規則的圓形,兩翼柔軟浮動,後面托着長長的尾巴,就好像是條青銅鳐魚。
青銅鳐魚和祝百壽一樣其貌不揚,但飛行速度很快。
陸缺圖省事,就跳到了上面,由祝百壽帶飛。
風聲呼嘯。
靖南郡郡城在身後迅速縮小,轉眼就到了無虛海海岸。
明月宛若泛黃的珍珠,懸在距海平面很低的空中,光芒随海水流浪,落到星羅棋布的島嶼。
近海的島嶼都有百姓居住,岸邊碼頭停泊橫七豎八的漁船或樓船,顯然也不是适合動手的地方。
幾人繼續向内海深入。
約莫飛了六七百裏,海面呈現出了一片零零碎碎的山崖。
稱之爲島太小,稱之山爲太矮,經常在這片海域來往的舵公管它叫“葬船巷”,意思是船舶到達此地都得觸礁而亡。
但作爲修士的交戰之地就很合适。
陸缺讓幾人在葬船巷降落,落在了一塊僅有方圓七八丈的海崖上面,放眼望去,周圍全是這樣的海崖,宛若下面埋葬着某種神秘的墓碑林。
波濤在海崖之間劇烈奔騰,聲若滾雷,濺起一層層滂沱水霧。
“就在這兒吧。”陸缺看了眼相轲。
相轲一副強者從不抱怨壞境的态度,點頭道:“我沒意見。”
相轲這副笃定自若的神色,讓柳離愈發擔憂,她很清楚相轲的實力,在這些年裏随着道行與日俱增,“明心劍體”優勢也漸漸呈現出來,與相轲的性情相得益彰,打同階猶如砍瓜切菜,越一小階也輕輕松松。
而相師姐此次還操着全力以赴的心思,陸缺隻怕會有危險啊。
柳離拽了拽相轲的衣袖,四個字帶着沉重的份量吐出來道:“點到爲止!”
相轲啞然。
柳離闆着臉道:“你聽到沒有?”
相轲心裏有很多話,但沒有說出來,好啊,做親師妹幾十年的光景,朝夕相對,手把手地教柳離練功煉劍,到現在居然還沒有姓陸的份量重。
唉。
慕容青烈對陸缺的印象停留在當年,認爲小時滑頭,大必更奸,笑了聲:“柳姑娘不用擔心,陸侯爺可不是泥捏的。”
陸缺擡腳跺了祝百壽一腳。
慕容青烈瞪眼道:“你幹什麽呢?”
“嫂子進入鎮邪司以後,像是改行做了廚娘,不然添油加醋的本事不會這麽熟,但沒有關系,我抽祝大哥就行了。”
“關我什麽事?”
“你願意我出口還擊慕容姑娘嗎?有時候我說話也挺損的,下三路也會點。”
祝百壽思量道:“那還是沖我來。”
………
閑說了幾句。
柳離、祝百壽、慕容青烈三人撤出這座海崖。
“請!”
“請!”
陸缺和相轲拉開距離,雙腳幾乎踩在懸崖邊上。
相轲一襲黑裙随海風飄動,發繩也是黑色,就像黑色的牡丹,高貴而冷豔,她掐着劍訣祭出照光,一柄半透明的湛藍飛劍,劍身豎直懸浮于身軀中線,劍尖向下,迅速擴散開無形劍蘊。
海風更烈,海浪翻湧如沸。
但周圍流動的天地靈氣仿佛突然靜止了下來。
她并未蓄勢,卻似聚攏萬劍,将海崖籠罩于強橫的劍勢之中。
這一劍已經很強……
陸缺暗暗猜測,同時感覺到不尋常的劍蘊擴散的跟前,就像陣列肅穆的鐵騎,準備向自己沖殺,戰陣未動,光是肅穆氣勢都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相轲能冠蓋海字十甲的确她的理由,五大宗的前輩沒有亂評。
她也有越階對戰的實力!
陸缺握住了斷夜,刀尖懸垂,靈力向外擴散。
霎時。
刀劍之氣在海崖相交,宛若兩軍對峙,戰況一觸即發。
觀戰的祝百壽感覺到氣勢肅殺,兩人都非自己這個碰運氣的金丹能比,連忙把境界略低的慕容青烈拉到身後,以免她被戰鬥餘波所傷。
海浪高漲,靈力翻卷。
對峙的緊張氣氛攀上到了極點,就像陰雲密布的天空,炸響驚雷的前一瞬。
相轲身前的照光飛劍調轉方向,平行于地面,劍鋒直指陸缺,而周圍空氣在劍蘊波動下出現嚴重扭曲。
電石火光的瞬間。
相轲的靈力如爆炸般攀升,照光閃爍寒芒,化成一道筆直光痕,斬開暗夜。
如露亦如電。
速度奇快。
這一劍甚至能趕在陸缺施展影閃前,臨近到他的面前。
陸缺同時已經出刀,以仙武道罡掠刀而起,但沒有用自悟的三式,隻是彙聚仙武道罡的簡單掠刀。
兩人都選擇了最直接的攻擊方式。
海崖綻放光芒。
徑直而來的照光飛劍,摧枯拉朽地洞穿了青色刀芒,叮的一聲,點在斷夜刀背。
纖薄近乎于半透明的飛劍,在相轲精純靈力的加持下,釀生出江海傾洩的巨力,在接觸的刹那,陸缺就感覺到宛若千裏巨浪朝自己撲來。
聲勢滔天,人如蜉蝣。
在這一瞬裏。
陸缺的視線斜向相轲氣海穴位置,然後就被駭人的力量沖擊後退,雙足踏着海浪倒退出幾十步。
轟!
海面炸裂出一個巨大的圓,水霧漫天而起。
站在海崖上的相轲,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腹部,驚悸倒退,兩腳已經踩空,懸停在距離海崖幾寸的空中。
她的額頭上滲出了一顆晶瑩汗珠,臉色蒼白如紙。
這是怎麽回事?
柳離感覺師姐很奇怪,明明占着上風,爲何會表現出從未有過驚恐與慌亂,好像剛才受到重創。
可根本沒有這回事啊。
陸缺揮出的刀芒還沒有波及到相轲,就被她的第一劍擊潰。
真怪……
而其中理由隻有相轲和陸缺明白。
相轲失神地抹了抹汗珠,可能是沒想到暗中有此驚變,内心過于震撼,抹汗時候根本就沒有觸到那粒汗珠。
與此同時。
陸缺的刀芒已經從海上推移過來,這次的聲勢更爲浩大。
他使出了“舊年風雪”,十七道青色刀芒宛若滔滔江流,從斷夜刀鋒延伸到海岸,呼嘯着逼近相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