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木杖,杖端鑲嵌羊頭骨。
他的身形高有一丈七尺,比尋常人高兩倍不止,根本不像是人族!
雄偉挺拔的身姿,使這位古人身上帶着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他轉過身,沿中央台階一步步走向祭壇頂部,背後仿佛有萬千生魂大軍跟随,要由此祭壇,進入永恒甯靜的“歸鄉”。
陶埙聲更加悲涼,如寂夜的風吹過荒廢城池。
訴說人間八千苦。
褚從龍也算幾經生死的人了,看到第三十七位古人,仍然心驚膽寒,用力地掐了虎口定神。
“師弟?”
“看到了。”
陸缺心裏很清楚,除了泥沙構建的古老祭壇以外,其餘皆是碧睛雪蛙編織出來的幻象,那三十七位古人也早已化作塵埃。
但詭異的是幻象影響到了現實!
當第三十七位古人出現時,源自祭壇的攝魂之威越發強盛。
幾位師侄的生魂全部被抽離體外,與身軀藕斷絲連,若非出身玄門正宗,煉氣先煉心,他們可能刹那就會被祭獻。
諸從龍凝聚心神注入飛劍,以劍爲軀,以劍意正心,此時堪堪能夠自保。
但幫不上忙了。
“麻煩……”陸缺别無他法,隻能硬着頭皮攻向詭異本源。
也就是那頭碧睛雪蛙。
靈力被禁锢,氣血之力尚未受制。
一陣筋骨連貫之聲響起,陸缺的身形驟然彈出,穿過黑雪簾幕,如隕石般撞擊過去。
砰!
血滴逆飛過來,落在陸缺臉頰。
他的拳頭在碧睛雪蛙七寸遠的距離,撞到一層無形卻無比堅固的屏障,立馬皮開肉綻。
而屏障絲毫無損。
幾位師侄算是陸缺帶出來的,自己尚且安然無恙,豈能讓他們的生魂被祭壇吞噬?
陸缺再次揮拳。
拳頭如密集雨點般砸向無形壁障,可是靈力被禁锢,發揮不出《撼星拳》的真正威力,僅憑大幾十萬斤的筋骨力量,在此猶如就蚍蜉撼樹。
漸漸地,無形屏障印上了一個個清晰的帶血拳印。
“沒法打破嗎?”
無形屏障的堅固程度讓人感到絕望,陸缺郁郁地歎了一聲,暫時收手。
回望身後情況。
幾名師侄的生魂離身軀已越來越遠,離祭壇越來越近,僅靠着心裏最後一點清明維持。
褚從龍發覺了一點端倪,警示陸缺道:“師弟,第三十七位古人每上一層台階,祭壇的攝魂之力就會提升。”
“我無法觸及到那座祭壇。”
“師弟……能走的話就先走,師兄我也堅持不了太久。”
陸缺回眸看向插在地面的飛劍,劍身微微顫抖,意圖拔地而起,這顯然表明褚從龍的生魂也出現了動搖。
其實——
古老祭壇下,煉氣築基并無太大區别。
陸缺道:“别扯淡。”
“修行路上危機四伏,同行之人,誰都有掉隊的可能,你别跟着也折在這兒了。”
“我說了别扯淡!閉眼!”
“師弟!”
陸缺陰狠的目光刺向褚從龍,臉上戾氣橫生,“閉眼。”
這兩個字比先前的話音調低得多,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幾乎壓得褚從龍不能擡頭。
褚從龍連忙閉上了眼。
天地霎時安靜。
陸缺緩緩松開了拳頭,強大恢複能力使崩裂的皮膚疾速愈合,等右手平深出現時已經光潔如初。
這一刻。
黑雪的墜落之勢忽然停頓,雪嶺江的波濤不再翻騰。
更濃郁的黑暗從陸缺腳下渲染而開,完全覆蓋住了碧睛雪蛙的禁制區域,規則,術法,神通悉數失效。
陸缺踏着黑色的漣漪,宛若将全天下的夜色踩在腳底,無須軒昂而自偉岸,散發出貫穿前世盛大氣象,掌間閃電交織,無聲地滲透到了屏障以内。
“不管你是什麽東西,今天都得死!”
一話落定。
天穹上似有巨壺傾斜壺身,向人間降下天罰。
大妖俯首,諸神噤聲。
……黑色閃電在屏障裏面爆發,瞬間撕裂碧睛雪蛙的身軀,将之煉爲齑粉,不勝涓埃。
即便妖晶也頃刻化爲烏有。
這時卻有一道金光從碧睛雪蛙即将消失的屍體沖入天際。
想跑?
陸缺目光所至,立即有黑色閃電劈落,将金光從天上打落到地上,就像是此間的天地主宰,念起即法。
金光墜地,濺起幾層泥沙,吱吱地叫了幾聲,沒了動靜。
祭壇幻象随之消失。
陸缺五指一攥,冷着臉走到沙坑邊兒,裏面竟然是隻金光流轉的蟬,其大如雞;中了乾坤化氣壺煉化之雷後,腹部已經貫穿了拳頭大小的孔洞,明顯是死了。
“金蟬怎麽能長這麽大個?碧睛雪蛙肚子裏又怎麽會有隻金蟬?”
呢喃兩句,感覺靈力已經恢複,陸缺揮袖一蕩,仙武道罡化剛爲柔,将薛昂等人的生魂送回體内。
………
經過兩刻鍾休整,沿河巡防的一行人恢複過來。
總算是有驚無險。
八個人都圍在沙坑觀察金蟬屍體,豐滢、鍾素、雪初五、黃蟬、雲薔等也都趕了過來。
鍾素用樹枝戳着金蟬屍體,“黃師兄,這玩意兒會不會是你兒子?”
黃蟬:“……”
雪初五站在陸缺身旁,沉吟道:“這隻金蟬是不是新濟修士的手段?”
豐滢道:“碧睛雪蛙通常生長在雪嶺山林山巅,新濟境内并無此妖獸,而金蟬又在碧睛雪蛙腹内,這麽想,應該跟新濟修士是無關的,确實是偶然出現。”
“那這金蟬到底是何物?”
“雪師妹深得蘇長老教誨,學識之淵博衆師兄弟無人可及,雪師妹都不認得,我自然也無從認得了。”
雪初五捏着白皙眉心思量。
豐滢繼續道:“按照陸師弟的說法,此金蟬能夠通過音波制造上古幻象,那麽就有可能不是本時代的妖獸。”
此話觸動陸缺心弦,猛地擡了一下頭,似乎想起來點什麽。
但無關金蟬,而是關于祭壇幻象的三十七位古人的祭祀之法。
那似乎是……
神虞王朝甚至更早時代的,祈術!
………